即兴组织印文_印文

  铸印时有精致的印稿可依傍,而凿印却不能。尤其是将军章因急就的紧迫而少了制作的从容,代之以即兴。即兴的过程常伴有许多不可预见性,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精彩;也可能会带来毁灭性的破坏因一笔之失、一字不谐而全局皆输。要做到游刃有余,就需要科学组织印文,精心经营位置。
  我们试探一组将军章即兴组织印文的方法。
  一、划疆而治,分解矛盾。既要照顾到急就的需要,又要保障印面大局的稳妥。汉人从全局出发,按字数大致均分印面,大空间分成若干小空间,大矛盾分解成若干小矛盾,各字也便于治理好自己的“防区”,全印便能井井有条,相安无事。如“扫难将军章”(图1),印文五字,“章”竖长,分占两格,可看作六字均分印面,印底有隐然的界格。各字的伸缩、聚散、离合、轻重等诸般变化都在各自的框格内,较之整个印面,其单字空间小了,可供即兴驰骋的空间有限,印面也相对工稳。当然,印面也就难有大开大合、大疏大密的独立特性之举。此印的印底隐格比较端正,印面也随之工稳。“牙门将印章”(图2)同样也是划疆而治,其印中横向隐形界格近于水平,但两竖向隐格有右上至左下自然倾斜的态势。印文也随之生姿,“牙”窄“门”宽,“将”宽“印”窄,“章”右上略有右倾以应“将”之左倾意。隐形界格虽不是印文,但其平正与�斜却影响着印面的平正与活泼。界格的工放为印定下了基调。
  二、先入为主,后来为辅。印中数字,必有一字为主角,余字甘当配角;印面诸势,必有一势主持,余势相拱让。先入为主者尽展其势,尽施其才,则余字为宾,宾主相谐。如“鹰扬将军章”(图3),“将”右下斜“寸”拉直,尽伸竖势,向上把“夕”也顶扁了许多,向下饱占地,留空小之又少,而且气酣势足,可谓领衔主演。有此主角展风采,“章”随即附和,上部数竖并列,下伸至与“将”齐平,“鹰”左数竖更是长驱直入,酣畅淋漓。“章”、“将”、“鹰”三字数竖步调一致,连属一片,甚至,“军”之外框竖画、“扬”上部竖画也极力伸展,适应竖向伸展之势,竖势为主的格局自然形成。同时,余处也有反势相衬。“鹰”右下数竖收敛成数点,这实在是因为其右部横画多,又要随左边的竖画长短而进退,所以才有这样的收敛。“章”字本可以下探到底,现在反而脚比“军”高,“扬”字下部仍有空间,可如今上部数竖尽展辅主之势,下部数竖收敛。“扬”下、“军”中、“章”下敛势明显。此一敛,将主势之竖画伸展开张衬托得更加突出。试想,如果“扬”、“章”、“军”都伸脚蹬底,不留余地,也尽展其势,则其竖势一览无余,味便寡淡了。
  三、先敛后放,留足提前量。为了防止越凿余地越小,避免最后有凿不下的尴尬,有时会使先刻先凿的印文收敛其势,势量小,占地少,给余字留下足够的空间。“扬威将军章”(图4),“扬”、“将”居上收敛自身,不但占地少,给下二字留余宽绰,而且二字本身也呈上收下放的态势。“扬”右下数竖细挺、修长,且残损得朦胧虚幻、实中有虚,“将”左下本有两折笔,现省去下折笔,这样,既保持全印上收下放的格调统一,又使上二字在收中有放,密而不滞。上二字有谦和的姿态,给下部留下足够的空间,“威”、“军”二字便放胆舒手,恣意挥洒。“章”上部重残,密意大增,遂添敛意,其脚随“军”、“威”大致同高,整字上收下放,与右四字步调一致。也正由于留余宽绰,下部尽情舒展,仍留有红地,与“扬威将军”四字交界处的留红呼应。同时,印面左、上、右三边都逼边甚至破边,气息饱满,右下边和印心留红,给印面带来了清新的空气,饱满中有空灵的表现。
  四、随遇而安。上一字舒,下一字收敛,前一字收敛,则后一字舒展,在一收一放,一舒一敛中维护正常秩序,使其放不至于狂怪,收不至于憋屈。如“扬威将军章”(图5),“扬”占地宽广,字势开张,“威”则尽力收敛,笔画渐细、稠叠,安居“扬”下。竖看“扬威”一行,上放下收,而中间一行“将”收“军”放,四字一收一放,牝牡相衔,不知不觉中,挤走了“章”的空间。“章”瘦身而居,安身立命,倒也坦然。印面中的收放明显,每一次收,每一次放,激起一个又一个险情,着实让人担心,但合起来看,随着收放变化把矛盾化解后,印面最终仍归于安然妥当。“扬威将军”四字交界点的留红较大,为全印之气窗,让人因惊险而屏息之后长舒一口气,饱满的印面又有宝贵的空灵,加之印面收放错落,颇有古玺的自然风度,更富有生意。
  图3下部收敛,致使下边宽疏,留红较大。图4着力上收,给下部留地宽广。这两处的留红自然得体,为印面增色不少。这是成功的印例。汉将军印中也有不尽如人意者。如“明威将军章”(图6),上收下放,照常理,“章”、“军”、“威”三字下部均有留红的余地,而现在,“威”之“女”部末笔断然左拐,没有丝毫留红的意思,“女”左下部及“军”下部略有空地,又被残星所占,如果这些努力是为求印面整肃而为,也不失为一种果敢、一种精心,而“章”字为求印下边齐整,不惜使末横两端下拉,整肃是整肃了,可这样的下拉于篆法、字法,都有值得商榷的余地,似乎有些画蛇添足了。图7没有图6那样一味求整,印下边留红倒也给繁茂的印面以清新的气息。不足的是,“扬”、“军”、“章”三字的竖脚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难免会有机械呆板的嫌疑。
  凿印常以感性表现显胜。事实上,它更离不开理性的秩序作安全的保障。正是有如图1那样划疆而治的理性秩序,其感性的挥洒才不至于信马由缰、不着边际。如果感性表现为阳,那么,阳在阴中生,阴因阳而来,正应了道家的那句话一阴一阳谓之道也。再看其他几方印例,也都是在一收一放、一疏一密、一阴一阳中把印文组织得停停当当。虽然没有渡稿上印,再细细凿刻,但印文在即兴表现中自然妥帖,更见率真的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