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发生在那个吃大锅饭的年代。 那年我10岁,在大队小学读书。我父亲是批斗的对象,我们兄弟姊妹5个都在念书,全家7口人,家庭的困境可想而知。 我酷爱小人书。没上学时,我就死皮赖脸地和有小人书的小伙伴们套近乎,目的就是为了借阅他们的小人书看;上学后,我对小人书的热情更是与日俱增,平时极力拉拢全班的同学,尽管我与女生说句话就会脸红。但遗憾的是,许多同学的家境都与我家的一样,能借阅的小人书也极有限。供销合作社里的小人书虽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但那要用钱买,尽管是几分钱一本,我们也买不起。我徘徊在合作社的小人书书柜前,好几次我都想偷几本哪怕是一本小人书来饱饱眼福。
我也曾拥有过一本小人书,那是我在路上意外拾到的,可能是哪个小伙伴看腻看烂后扔掉的,缺头差尾的。但我仍像宝贝似的把它捧回来,好好地与它亲密接触起来,次数一多,它竟变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了。现在,我看小人书的瘾又上来了,于是,我像电影里日本鬼子“扫荡”时那样,翻箱倒柜地找寻我那本心爱的也是唯一的小人书。当我掀开母亲的枕头时,枕头下一个巴掌大的纸包呈现在我眼前。我顾不得细想,拿起纸包翻开一看,竟是两张面值一角的纸币。
我赶紧朝房门看了看,见没人,就把那两角钱揣到兜里,把那个空纸包原样折好,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下。
我像拾了个大元宝似的独自往供销合作社跑,趾高气扬、昂首挺胸地买了3本小人书。在回家的路上,我迫不及待地把它们翻看了3遍。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我玩到天黑才回家,还没进家门,就听见家里传出了父母争吵的声音。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放在别的地方了,那可是我用5个鸡蛋换来的啊!”这是父亲的声音。
“我又不是小孩,怎么能记错地方呢?明明是用纸包着放在枕头下的。现在,纸包在,钱倒没了。”这是母亲的声音。
“真是出了鬼了,它能长腿跑了,长翅膀飞了?你乖乖地给我找出来!”父亲似乎要把母亲吞到肚子里。
我吓得不敢进门。
“明明是放在枕头下的,怎么……”我听到母亲的话里明显带着哭腔。
天已黑透了,我站在门外好怕、好怕,便像个幽灵似的挤进了屋。
“找到没有?”父亲一步跨到母亲面前,举起了拳头,但拳头在半空终究没有落下来。父亲怎么了?按他以前的脾气,举起的拳头是不会不落到母亲身上的。我明白了,父亲看到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母亲,起了恻隐之心。
“说!那两角钱,是不是你们拿了?不是你们还能有谁?”父亲轮流逼视着我们兄妹5人。
姐姐、哥哥、妹妹、弟弟相继毫不迟疑地说“没有”。
“大弟,是不是你拿了?”也许是我做贼心虚,哥哥见只有我没吱声就问道。
“大弟,你知道吗?你这是在害母亲啊!”哥哥大吼了一声,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我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算是招认了。我说:“我买了小人书。”
意外的是,这次父亲破天荒地没有狠揍我,甚至连碰我一下都没有。我感觉我的脸好烫好烫。这是我一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贼”,这3本我偷钱买来的小人书,至今我仍珍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