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年前,他的妻子罹患重病去世,留下巨额债务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为了挣钱养家,他到煤矿挖煤,却被断裂的钢丝绳斩断左臂…… 独臂的他坚决不“下跪乞讨”,毅然来到华山,当了一名挑夫。
10多年来,他一肩挑着生活的重担,一肩扛着华山的艰险,登上华山之巅3000余次,撑起一个残缺的家,感动了亿万中国人民――
祸不单行,苦命汉被逼上华山
1961年5月,何天武出生在四川广元的大巴山深处。家中有兄弟3人,父母靠耕作两亩薄田养家。因为家贫,何天武小学没毕业便辍学了,在家帮父母种田、做家务。
1984年,何天武23岁,和邻村一位姑娘结了婚。1989年,何天武的妻子因心脏病去世,此时,他大儿子刚满5岁,第二个儿子还不到10个月。
之前为了给妻子治病,何天武卖掉了住房,和父母挤在一起,还欠下1.2万元外债。这笔债对农村一个普通家庭来说算是天文数字。面对困境,何天武决定外出打工还债。
1992年刚过完春节,何天武把两个孩子托付给父母照管,就跟着老乡来到河南平顶山一家私人煤矿,当了一名终日不见阳光的挖煤工人。何天武身形瘦小,却是个干活不要命的人,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多挣钱,还清债务!”
7月30日早上,一位工友因为闹肚子不能上工,何天武主动顶替他,却没想到灾难正向他袭来。
那天,何天武在井下正专注地干活,突然,一辆正在运行的大型绞车出了故障,钢丝绳滑落,直接甩向何天武的左臂。何天武被抛到空中,又落了下来,立刻失去了知觉。
在平顶山矿务局职工医院,何天武昏睡了整整两天,醒来时发现自己永远失去了一条手臂。他绝望极了,自己刚过而立之年,就成了残疾人,以后怎么养家还债?
何天武的伤还没完全好,矿主塞给他4200元补偿金,便要撵他走。何天武恳求矿主留下他,哪怕看门、打扫卫生都行。可矿主不仅不答应,还威胁他说,再不离开,就找人来砍死他。
无奈,何天武只好与前来接他的弟弟一起踏上了返乡的火车。他把4200元钱分成两份,分别放到两处,可其中一份2000元还是在车上被小偷窃走了。
何天武和弟弟沮丧地回到家乡,弟弟认为哥哥的血汗钱被偷是因为自己在路上没有照看好装钱的包,为争一口气,他继续外出打工。
何天武的弟弟到一家煤矿打工,不久又出事故,被重物砸死了。何天武的精神快崩溃了,他跑到山坡上,死命地揪扯自己的头发,含泪问天:“老天爷,你怎么这么不公平啊,把所有不幸都降临到我家?”
痛苦过后,生活还得继续。弟弟去世后,家里的负担越来越重。何天武擦干眼泪,一边在家里拉扯两个儿子,一边到荒山上开垦出几亩土地,种上庄稼。眼看庄稼快要收获了,却又遭遇一场洪水,汗水和希望都付诸东流。
守在家里,别说还债了,连养家都成了问题,何天武又动了外出打工的念头。亲戚、朋友纷纷给他出主意,让他利用残疾人的身份去乞讨,并说:“那么多四肢健全的人都在乞讨,你一个残疾人去乞讨是应该的。”
何天武听了十分生气,黑着脸说:“我虽然穷,但最看重的是人格,人格要是丢了,千金也买不回来!”
何天武曾听一位在上海打工的老乡说,上海是国际化大都市,那里的活儿多,工钱也高,便动了心。随后,何天武借了些路费,坐火车来到上海。
上海的繁华让何天武眼花缭乱,可他连一份糊口的工作也找不到。雇主们一见他那条随风摆动的空袖管,不是摇头就是摆手。一个多月过去了,何天武仍是一无所获。在好心人的指点下,他到当地残联求助,希望帮他介绍一份工作,可没等他把来意说完,就被工作人员“请”了出来。
晚上,何天武身上仅剩几元钱了,只好在一个天桥下过夜。他睡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肚子饿得咕咕叫,怎么也睡不着。有几个行人说笑着从他身上跨过,就当他不存在一样。
何天武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人践踏,顿时泪水长流。那一刻,他想到了死。
万念俱灰的何天武准备用最后几元钱填饱肚子,然后结束生命。但他又想到了家里的父母、孩子,不由得暗骂自己自私。他想,如果自己死了,不就把苦难留给了父母、孩子吗?是男人就该肩负起养家糊口的责任!
何天武打消了自杀的念头,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这时,他遇到了一位四川老乡,老乡说他要到陕西华山去当挑夫。何天武第一次听说“挑夫”这个职业,当他听说只要肯下苦力就能挣到钱时,当即决定:到华山做挑夫!
活出尊严,
独臂挑夫撑起残缺的家
1999年5月底,何天武和那位四川老乡坐火车来到华山脚下。何天武仅歇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找四川老乡借了个背篓找活儿干。
在老乡的帮助下,何天武揽了个运送矿泉水、方便面上山的活儿。店主见他是残疾人,又是初次上山,仅让他背25公斤重的货物,每公斤运费为0.6元。
沿华山西线前往海拔2042米的华山中峰,全程约8公里。何天武得经过“华山天险第一关”――五里关、“华山第一险道”――千尺幢和两侧千丈绝壁的苍龙岭……
第一次运货,何天武有些兴奋。背着货物,沿着崎岖的山路走了不到1000米,他的小腿就有些酸痛了。一路上,何天武气喘吁吁,却暗地给自己打气。他告诉自己:做挑夫虽然累,但这是自己谋生的最好方式。
3个小时后,何天武凭着顽强的意志和耐力,终于到达了“千尺幢”。他不敢休息太久,因为老乡对他讲过,歇得太久会更累。他利用休息时间,就着冷水啃了个馒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新背上背篓,继续向上攀爬。
千尺幢险道共有276级台阶,上下仅容一人通行。仅有一条胳膊的何天武,不能像其他挑夫那样,累了可以换换肩膀,脚步不稳可以扶着铁链。为了保持平衡,他身子几乎贴在台阶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滑落下来,砸在石板路上。迈最后十几个台阶时,他累得几近虚脱,随时都有可能倒在陡峭的石阶上。
穿过千尺幢,接下来的路相对好走些。直到下午4点,何天武才把货物送到雇主指定的地点。当他签字领到15元报酬时,一切劳累都烟消云散,他揣着那两张薄薄的钞票,开心极了。
第3天,为了多挣些钱,何天武又多背了5公斤货物。上山的次数多了,他渐渐掌握了爬山的技巧,背的货物也越来越多。做挑夫的第一个月,除去各种花费,他省下200元钱。
何天武跑到邮局,用颤抖的手填好寄往老家的汇款单据,心里涌起一股自豪感。他开心地想:“我虽然失去了手臂,但仍然可以养活家人。”
何天武长年在外打工,孩子的生活和学习全靠年迈的父母。当他得知小儿子学习不上心时,心里非常着急。他想,如果能让孩子亲眼看看自己挣钱养家的艰辛,说不定对转变孩子的学习态度会有帮助。
2000年暑假,他写信让两个儿子来看他,顺便游华山。两个儿子由回乡探亲的老乡带领,来到了华山。
当时正值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天,何天武要背60多公斤货物上山,重量超过了他的体重。他让两个儿子跟着自己登山送货。
两个儿子跟在何天武身后,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目睹了他做挑夫的艰辛。过千尺幢时,两个儿子看到何天武的脸几乎贴在了石阶上,汗水浸透了衣衫,他们却又帮不上忙,忍不住哭了起来。
货送到后,何天武拿到了36元钱的报酬。他想给两个儿子买根冰棍解渴,两个孩子流着泪紧紧拽住何天武,死活不让他掏钱。他们知道,爸爸的血汗钱来得太艰难了!
兄弟俩返回老家后,学习变得刻苦起来,从不乱花一分钱。何天武知道后,非常欣慰,觉得自己的辛苦终于得到了回报。
时光飞逝,一转眼何天武在华山做了11年挑夫。他凭着一个背篓、一支拐杖、一条毛巾、一个水壶和简单的干粮,往返华山3000多次。
自强不息,他的精神感动中国
何天武习惯了弯腰驼背负重前行,把华山当成了自己的家。他每月60元钱租来的小房子,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整洁。
每天清晨,何志武都要摆弄毛笔,抄录几句格言。他虽然小学都没毕业,但因为喜欢华山石刻,养成了每天练字、识字的习惯,如今家里还堆着厚厚一叠他几年来的习作。
何天武的房间内贴着一张“拼搏”的条幅,他觉得这个条幅挺适合自己,自己上山时虽然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但只要肯拼搏,就能把事情做好。
4年前,一位叫“千篇一驴”的网友在华山遇到何天武,被他的坎坷经历和自强不息的精神感动。回到家里,他在网上发了一篇图文并茂的帖子,讲述了独臂挑夫何天武的故事,引起广大网友的关注。随即,众多媒体纷纷前来采访报道,何天武一时成了名人。
何天武有部手机,是一位好心游客送给他的。他在某电视台做了一期节目,他的银行卡账号被公之于众,成为好心人的捐助账号,他的手机也随之成为热线。2009年10月中旬的一天,广东一位姓徐的女士给何天武打来电话,用带着广东口音的普通话说:“老何,我被你的事情感动了,我要给你寄1000元钱,明天下午你到银行查收一下!”还没等何天武推辞,对方已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何天武到银行一查,卡里有整整3000元。他怕对方弄错了,赶紧拨通徐女士的电话,说:“你寄的是3000元吧?多出来的2000元我给你寄回去,把你的地址给我说一下。”徐女士在电话那边笑着说:“不用了,那2000元是我临时决定加寄的!”
何天武没想到的是,徐女士寄钱只是个开头,后来他又接到了全国各地热心人的捐款。几个月时间,捐款竟然高达10多万元。这笔捐款也给何天武带来巨大压力:这么多好心人自己连名字都不知道,将来怎么报答呀?
何天武对捐款的使用格外用心,他把花的每一笔捐款都仔细地记录在本子上。首先,他用那笔钱把外债还清了,接下来又送小儿子到广东上了学。
得到捐助后,老何觉得自己给社会添了麻烦,一定要用某种方式回报帮助他的好心人。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身为残疾人,应该向社会展示残疾人身残志坚、自立自强的一面。在当地残联的帮助下,何天武参加了陕西省残疾人运动会,一举夺得田径5000米第一名、1500米第二名的好成绩。何天武对这个成绩并不满足,他最大的愿望是在全国残疾人运动会上取得好成绩。
何天武自强不息的事迹感动了全国千千万万的网友,也使他成为“名人”。游客在华山山道上遇到他登山送货,都会鼓掌致意,热情问候。当被问及今后的打算时,他腼腆地说:“华山给了我生存的尊严和希望,只要我背得动,我就要坚守在华山!”
摘自《龙门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