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了直播 苦了主播

张旦珺

在这个时代,往风口里跳已经显得太迟,抢占风口的人才能起飞。

李佳琦的“OMG”,薇娅的大楼,兴奋了一大批买家卖家。2020年,网红出圈、明星下海,电商直播成了最火爆的风口。然而,对于整个直播世界来说,像李佳琦、薇娅这样的头部主播,是浮出海面的那部分冰山,海面之下,小主播们的故事则各有悲欢。

红人抢占风口

电商主播从哪里来?

据某巨头电商平台出具的报告显示,截止今年2月,有至少100种职业转战直播间。电商直播作为互联网为数不多的流量洼地,吸引了无数玩家,原本的网络红人就是其中的一批。

猫宁是一名短视频网红,在抖音、快手两个平台共有600多万粉丝。她的标签是“逆袭”“成功瘦身50斤”,直播带货产品也理所应当地集中在减肥、健身领域。猫宁不容许自己变胖,“体重反弹”意味着人设崩塌,那是毁灭职业生涯的大事。

见到猫宁时,她正好在做一场“维护粉丝,不带货”的吃播。150克鸡胸肉、150克主食、250克蔬菜是她的午餐食谱,镜头不在的地方,她也如此严格要求自己。

猫宁说,自己一步步走上主播道路,是“無心插柳柳成荫”的巧合。2018年5月的某个周一,单纯出于减肥打卡的目的,她在抖音上传了自己的运动视频,当时她的体重是150斤。

开设账号的第7天,猫宁的一名网友,也是她现在的老板黄陕星找到她,希望她为一款减肥产品拍一段买家秀视频,两人的顺利合作让黄陕星萌发了共同运营短视频的想法。

又一个7天后,有团队加持的猫宁被推上了抖音热门,从此,她的粉丝数据开始增长,在三个月内达到了100万。网友们怀着好奇关注她:真的能瘦下来吗?

黄陕星说,一开始,有些主播火了,但团队还没有摸清短视频的变现模式,直到带货直播兴起,“解药”就有了。

现在,猫宁几乎每晚直播两个小时。网红带货的商业逻辑显得直白又简单:粉丝对她的身份认同,最终转换成消费者对产品的认可。

猫宁的故事关于励志,也关乎幸运。简单地说,她入行正是时候。

短视频作为一种出现已久的内容形态,在2018年才正式开始它的大众化传播,在猫宁之前,网上有关减肥打卡的视频内容并不多见。“先发优势可以带来流量的累积”,黄陕星说,他后来用同样的方式孵化了一批同类型的主播,“他们也很努力,但达不到猫宁的高度”。

“主播创造101”

短视频风口收获的流量,在新的电商直播风口里变现,要恰到好处地把握渠道进入的时间,无疑需要一点幸运。这份幸运并非人人都能享有。

宛宛原本是一名演员,2019年影视寒冬之后,她才转行做了电商主播。

宛宛有很好的先天条件,但在直播世界里,没有原始的流量累积,一切都需要从零开始。成为主播的第一个月,她奔波在杭州各个服装直播基地之间,为了扩大曝光,她每天有八个小时都在上播,这也是李佳琦在2018年每日的直播时长。

直播数据稳定后,她的直播时间缩短至5个小时,每次直播介绍四十五件商品。为了熟悉带货产品,她一股提早四个小时到直播间做准备。

不过她最近正在计划离职,原因是公司已经无法为她找到货品供源:“我是卖货的,不给我货,我啥也卖不了。”

就算直播行业很热,但钱也不会自然飘来。入行晚的、没运气的、怀才不遇的,活的辛苦的小主播们比比皆是。

在今天,一个人能不能成为带货主播,老板们有一套自己的筛选标准。黄陕星表示,在面试新人时,他会观察对方的形象、沟通能力,以及网感。在行业里沉浸越久,直觉就会越强烈,“一个主播能不能成,我们聊个三五分钟就有一个大概的定夺。”

然而,感觉归感觉,资本是理性的。感观上认为一个人适合当主播,并不代表公司将为其花钱。三个月是一位主播的孵化周期,这段时间可以确定她/他是否能在行业内留存。

在一块智能黑板前,唐朋展示了主播的孵化流程:“一开始我们会筛选一批种子,让他们先试播,这个阶段可以观察他们在直播间里的控场能力、情绪管理,这里会有60%到70%的人留到第二个月。”唐朋笔起笔落,仿佛一部分人的职业命运就此写定,“第二个月重点看数据,数据,就是直播的支付转换率与销售额。主播账号数据好的一般只剩下20%到30%;到了最后,我们再选择一个到两个重点打造,配备专门的团队。”

这就像一场主播版的“创造101”,青春的肉体放在公开的检验台上,供观众评价,被数据衡量。

丰满的理想 骨感的现实

与偶像一样,人设对于今天的主播来说必不可少。主播的签约合同上,往往会有这么一句话:主播个人形象与个人宣发由公司代理。一位主播签字落笔之后,她/他的公众面目就离开了自己,变为一种客观的商业符号。

人设往往基于主播的特性来打造。一位主播有了人设,从账号名称,到直播时的着装、动作、语言风格都会遵循它展开。就像电视剧,直播也有剧本,主播的一言一行都在表现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行业里,主播有人设并不是秘密。然而不是所有主播都欣然接受自己的人设。

多琪是试播新人之一,她高挑、瘦削,喜欢化欧美风格的妆容。试播新人大多是95后,或多或少都有直播经验,多琪以前是一名直播穿版模特。

“管那么多干什么,赚钱不就行了。”前老板曾这样对她说,他给多琪的人设紧跟社会背景:因为疫情而卖不掉货的服装厂老板娘。

多琪不是真的服装厂老板,她认为这是欺骗观众,也担心自己卷入信用危机。

多琪说,她希望从电商主播进阶为一名网红。她最爱的女明星是肯达尔·詹娜,同时喜欢有风格的淘宝网红店铺,遇到符合审美的新款女装就会激动不已。

年轻人的梦想总带着流行的印记,在今天,人们渴望变成下一个手机屏上的潮人,这是直播时代里的星梦。

但数据显示,目前淘宝直播成交额的70%来自店铺自播,商家培养自己的店铺主播正在成为主流趋势,网红带货的红利正在消退。

以个人品牌留存下来的只有零星的头部电商主播,主播孵化公司已经不做“再造李佳琦”的美梦。

“公司目前不会做个人IP。”唐朋说。

由于与公司规划不符,多琪未能通过试播期,试播结束的当晚,接近凌晨12点,她发了一条朋友圈:“如果你有足够勇气说再见,生活会奖励你一个新的开始。”

但多琪也不知道,她等的新开始何时到来。

摘编自微信公众号“南风窗”部分受访对象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