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术(六首)

野狼毒花的坡顶

那个攀爬的清晨,被无限拉长了

左侧,铁丝护栏伸向天上

一米的缺失形成障碍,生长一些青草

七月,草间露水,旧鞋跟

而坡顶花香遥不可攀

早前,上山路上

偶遇两位虔诚的藏族男人

一人一支,肩扛高高的幡旗

缠满花哨的,各色布条

他们用陌生的手势

指向前面的高山

背后,刚刚走过的低凹,溪水冲刷卵石

幽暗重叠,因为

四周群山的遮挡,初升的太阳照射不到

谷底的石头。“还要继续往上爬吗?”

仿佛还一直被困,在铁丝护拦的缺口

进退彷徨间,一个闯入者的

窘迫,而在前夜

毛藏毡房的土炕上,富氧的梦境

似已提前登临,看到坡顶,清晨阳光下

大片大片的野狼毒花

绵羊雪橇梦

拖在绵羊雪橇后面

一只綿羊

一群绵羊

雪沫子一样的绵羊

夜,就这样被拖着

有人费劲地拉着缰绳

天上,下着雨

凉凉的,披在身上

呀,前面已经一片汪洋了

试着向左边扯紧绳索

然后,雪橇上山了,山很高呢

(希望绵羊雪橇够结实)

之前的情景:梨树低矮

黑树根上,开彩色花

巫 术

最早来到赞德地区的人,看到

两户住宅之间,隔着

大片灌木和耕地,感觉不解

阿赞德人惧怕巫术

认为把家搬得离邻居越远,就会

越安全,他们相信

巫术是一种可见物质

生病,他们才会找来巫医。只有

这时候,他们才开始赞美

巫医体内的巫术

当第一抹晨曦之前

家养的公鸡便开始鸣叫

阿赞德人会说:

“它看见了自己体内的

日光,因为它的体内藏有巫术。”

梅雨季

当我以手触地

练习倒立

雨水纷纷,向上

――回到天上。散漫的

天光暗下来,用暮色

暗藏了室内,迷迭香的碎叶子

这个节令,只适于快速凋腐和分蘖。这

凌空蹈虚的物植

培着纯净的南方泥巴

细微的香氛记忆

与远方夜晚巷弄,一篮子

熟透、叫卖的杨梅,遥相应呼

酸甜的等待。背影消失

留下了,坚硬果核

飞 鸟

一种虚幻,似更接近真实

白云低低的,平铺在下面

蓝天是真空,太阳

从右舷移动到了左后舷

可不可以一直这样子,飞

机翼下方,目的地似与你无涉

约略九十分钟后

飞机开始下降

黄昏,上空的阳光

仍很明亮,波澜的云层

状如水面,从巨大的

云隙,往下看

下方城市,仿佛有着深水区的稠密

意杨的村庄

榆钱、皂角、桑槐……

曾经枝条旁逸的杂树,不知何时

都从村庄悄悄离开了,离开的还有

那些青壮年们。村庄空荡荡的

空荡荡的村庄,如今,已被意杨接管——

阴雨绵延的春季,意杨的花期

被延长了,铺天盖地的杨花,雪片一样

飘舞,从村庄飘向遥远

村庄寂寥、肥沃的土地,供给

春夏间意杨树干的快捷生长,到了冬天

当叶子落尽,大风就可以一无阻挡吹掠

空旷而低矮的旧居屋顶

作者简介:黄玲君,安徽宿州人。中药材专业毕业,曾从事税务工作。中国作协会员,安徽省文学院签约作家。著有作品集《微蓝》等。现居于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