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婉眉
摘要：《吕太后本纪》作为《史记》唯一一篇为一位女性单独列传的作品，有着特殊的意义。吕后这一位西汉初年参与政坛的传奇女性也同样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本文从《吕太后本纪》出发，浅析吕后参政的影响和形象，以及其背后隐藏的女性悲居4色彩。
关键词：《吕太后本纪》;吕太后;女性悲剧;《史记》
中图分类号：1207. 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20）18-0005-02
一、前言
《吕太后本纪》是《史记》中唯一一篇将女性单独列传的作品，因而在整部《史记》中都存在着特殊的意义。吕后能以没有实际称帝的女性身份而被列入本纪行列中，不止是因为司马迁的“爱奇”，同时也是因为吕后这一形象有着特殊的代表意义。吕后这一形象是西汉初年参政女性的代表，同时也可以作为对当时政治局面的另一重补充，展示了西汉初年政坛的状态，也体现了女性命运和悲剧和吕后这一形象的复杂性。
二、《吕太后本纪》中的吕后形象
（一）人物形象的多重性
在《史记·吕太后本纪>中，司马迁塑造了一个具有复杂性的吕太后形象，也就是说，她的形象是多重的。《吕太后本纪》的开端在简单交代了一下吕后的生平后，就从高祖驾崩后吕太后在政坛上大显身手开始写起，写她作为太后时在朝堂上搅动风云的铁血手腕。但在她死后，司马迁也并未停止这篇本纪的写作，而是继续讲述了她去世后吕氏家族的命运结局，在讲述吕后个人命运的同时，也由她自身延伸到了整个吕氏家族的兴衰。
在对吕后本人进行叙述时，司马迁很注重人物性格的多元性。在《吕太后本纪在》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既心狠手辣深谋远虑，同时又不失温情的吕后，通过一桩桩事件的记载，使得这一形象极其丰满而真实可信。
吕后的心狠手辣与深谋远虑体现在她清除异己的果断和扶植白家势力的过程中。在刘邦死后，吕后唯一的儿子汉惠帝刘盈继位，刘盈软弱无能，于是吕后开始掌权。刘邦妻妾众多，子嗣也颇为丰厚，因此吕后在掌握大权后就开始了清除异己，维护刘盈皇帝位置的工作。而刘邦生前的宠妃戚夫人和她的儿子刘如意就成了吕后的眼中钉。早在刘邦在世时，就多次动过废除刘盈太子之位改传刘如意的念头，《吕太后本紀》记载道：“孝惠为人仁弱，高祖以为不类我，常欲废太子，立戚姬子如意，如意类我。”①作为对于刘盈帝位威胁最大的戚夫人和刘如意，在失去了刘邦的庇护后自然就遭到了吕后的清算。“太后遂断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饮瘖药，使居厕中，命日人彘。居数日，乃召孝惠帝观人彘。”②吕后用极其残忍地手段处置了戚夫人，同时也用同样残忍的手段对待了自己儿子的心灵。刘盈在经历过这件事后大病一场，从此身体更加赢弱。虽然这可能并非吕后本意，但可见吕后不只是对于敌人残忍，她在对于儿子的培养上也同样心狠。在扶植吕家的势力时，吕后也是在不断地通过联姻米巩固自己的势力。在她临死之前，吕后也极其敏感的意识到刘氏子孙对于吕氏一族的敌意，因此她告诫吕禄等人要据兵守宫，不要受制于人。果然在她死后，刘氏子孙就对吕氏一族出兵了，可见吕后的聪慧与预见性。
在老谋深算和心狠的同时，吕后同样也有着柔软的一面。她是个慈爱的母亲，她对于唯一的女儿鲁元公主十分宠爱。齐悼惠王米长安觐见时，担心自己会遭到吕后清算，因而在谋士的建议之下主动将封地进献给吕后唯一的女儿鲁元公主，吕后因而大喜，齐王才能免于一死，由此可见吕后对于女儿鲁元公主是十分宠爱的，这与她对于自己亲生儿子的心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吕后在将戚夫人做成“人彘”后让人带刘盈米看，对刘盈造成了极大的心理与生理阴影），心软”与“心狠”两个词在同一个人身上都有着具体的体现，这更加体现了昌后这一个人物的复杂性。从《吕太后本纪》的相关记叙中，我们也能看出她是一个极其“护短”的人，虽然她经常用自己家族的侄女与各大诸侯臣子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势力，但总体来说她同样十分信任这些侄女们。
总而言之，在《吕太后本纪》中，吕后的形象是丰富的，这也正是司马迁记史的特点，人物立体而不平面，没有绝对邪恶的人，同样也没有绝对善良的人，吕后就是这样一个综合体，也让读者更加全面地了解到这样一个传奇的女性。
（二）司马迁对吕后形象的塑造与体现出的女性观
司马迁在对吕后形象的塑造上依然贯彻了他历米“不虚美，不隐恶”的风格特征。对于吕后的恶性他从不隐瞒，但在最后的“太史公日”中依然赞美了吕后为政时的政绩之优越。在对吕后的形象塑造中，司马迁通过多种手段来使得这个历史人物更加饱满真实。
《史记》记事的一大特点就是善用典型事例和细节描写来体现具体的人物形象。《吕太后本纪》中选取了吕后在当政时的许多事例米体现她性格与形象的复杂性。如上文提到的用她诛杀戚夫人和刘如意的事件米展现她的毒辣;通过她因为齐王献封地给鲁元公主而免其一死的事件米表现她慈爱的一面。而丰富的细节描写在塑造吕后形象时也是不必可少的，司马迁通过对于吕后表情的描写体现出她心情的变化，可谓细致入微又生动可感。同时，在塑造吕后这个形象的时候，司马迁也并没有把笔墨全部集中在《吕太后本纪》这一篇中，在与多相关人物的传记中，也有着对于吕后的叙述，如此这个形象就变得更加饱满了。
在对于女性角色的塑造中，司马迁十分重视女性的智慧与能力，因而吕后作为符合这一标准，因此司马迁的笔风是平和的。在当时的环境中，女性当政显然不是理所应当的，但司马迁并没有对此进行太多的价值批判，而是很客观地书写了吕后为政时的优势与劣处，也没有用“乱臣贼子“一类具有讽刺型的词语形容吕后，同时对吕后的功绩也给予了毫无避讳地夸奖，结尾处的“太史公日”中评价道：故惠帝垂拱，高后女主称制，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③证明吕后虽然是女主当政，但同样将国家治理得条理清晰。由此可以看出，司马迁的女性观是相对开放且民主的。他毫不吝啬笔墨地书写了吕后的狠毒，但同样也不吝惜对吕后的赞美。
如此细致入微的书写与相对公正的态度，才能描绘出这样真实的吕后，让后人更加清晰完整地了解到这样一个西汉初年传奇女性的生平。我们也能從司马迁的笔法中体会到他作为一个男性对这样一位女子的态度与评价。
三、参政女性形象与悲剧的体现
（一）女性参政的原因与影响
吕后作为一位女性，参与了当时的军国大事，甚至一手把持朝纲，成为了当时的无冕之王，这种局面的形成一定是有着特殊的社会背景的。首先，西汉初年的思想环境相对开放。虽然已经进入了男权社会阶段，但女性的地位还没有后世那么低。所谓的礼教对于女性的束缚也相对宽松，这也就给吕后的参政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同时，汉初所盛行的治国理念是黄老之学，经历过楚汉多年战争的西汉王朝百废待兴，所盛行的就是黄老之学这样一个包容度极高的思想流派，而不是儒家法家等尊卑贵贱等级森严的思想，因此吕后的参政也就不会受到太过强烈的反对。
更加重要的是，吕后自身也有着极强的政治眼光与头脑。早在刘邦尚未称帝之前，吕后就是刘邦的好帮手，在刘邦去世后，面对自己赢弱的儿子，为了保住自己儿子的帝位，吕后就更加可以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我们能从《吕太后本纪》中看出吕后为政的头脑。她先是雷厉风行的处理了刘邦的儿子们，为自己的儿子清除了许多潜在的威胁。而后又开始培植自己的党羽，重用自己的亲眷，以此来巩固自己的位置。又通过联姻的方式笼络大臣及诸侯贵族，进一步提升自己家族的地位。《吕太后本纪》中虽然没有用太多的笔墨讲述吕后为政时所执行的政策，但从最终的结局来看，吕后为政的这几年，西汉被治理得风调雨顺，国民的生活也得到了很大的休养。这也为后米的“文景之治”奠定了极大的社会基础。
吕后参政的影响大部分是正面的。首先，刘邦在位时，她用自己的手段帮刘邦清理了一大批跟随刘邦开国功勋卓著但手握重权，会对皇权产生影响的诸侯。《吕太后本纪》中记载道：吕后为人刚毅，佐高祖定天下，所诛大臣多吕后力。”④可见吕后不止帮助自己的儿子稳固了帝位，也同样在西汉建国初年帮助刘邦巩固了皇权。同时，吕后虽然大肆任用吕氏族人，把控朝纲，但她始终没有称帝，而是用尽各种手段将刘吕两家结合在一起，提升吕家的地位，更是保护刘家的江山。
吕后的参政是西汉初年政坛现象的一处典型体现，在那时，不只是吕后一位女性参与了政治，以后的许多后宫女性也同样在政坛上留下了自己的身影。虽然在后世看来，女性参政是不符合儒家观念的，但西汉初年的思想环境却给予了这些女性一个展示自己才能的舞台，而吕后作为女性参政的代表也在历史上留下了较为积极的意义。
（二）女性命运悲剧的体现
吕后虽然在政坛上搅弄风云，看起来如鱼得水，但这样的烈火烹油背后依然无法掩饰她作为女性在当时的命运悲剧。在《吕太后本纪》的记载中，我们可以看出吕后的命运也是存在着深深的悲剧色彩的。
吕后嫁给刘邦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对刘邦的赏识，吕父认为刘邦未来必成大器，因而将女儿嫁给他。这样的婚姻是没有爱情作为基础的，所以它注定会逐渐走向悲剧。早在刘邦尚未登基之时，他就已经喜新厌旧了，刘邦的长子刘肥就是他与外室曹氏所生的。在征战过程中，刘邦与吕后更是聚少离多，《吕太后本纪》中也记载道：吕后年长，常留守，希见上，益疏。”⑤这样的情势之下，吕后的狠毒或许更像是她对白己的保护。吕后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来换取刘邦的信任，以此米保护自己与孩子的地位。对于这样一个“性格刚毅”的女子来说，这无疑是一种莫大的痛苦，这样的结局显然是充满了悲剧色彩的。
当政期间，虽然司马迁的书写中并没有很明确的批判语言，但我们依然能从其他人的言语中看出吕后当政的不易。西汉初年百废待兴，国家刚刚经历过数年的战乱，民生问题显著，而吕后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国家与自己无能的儿子。因此她必须要采用铁血手腕来维护统治，但由于她女性的身份，显然也得到了不少的诟病。“诸吕用事兮刘氏危，迫胁王侯兮疆授我妃。我妃既妒兮诬我以恶，谗女乱国兮上曾不寤。我无忠臣兮何故弃国？白决中野兮苍天举直！于嗟不可悔兮宁蚤白财。为王而饿死兮谁者怜之！吕氏绝理兮托天报仇。”⑥这段话是赵王因自己夫人的谗言而被幽禁时所说，我们也能从中看出赵王对于吕后为政的不满。这只是其中一处体现，没有记载入史书中的相似言论也一定不在少数。而吕后离世后，吕家的根基被很快挖出，吕氏一族轰然倒塌。吕后半生为家族操劳，却依然拯救不了在自己身死后家族的大厦倾塌，这同样又是一种悲剧。
吕后的悲剧其实就是当时女性的悲剧，在社会的大环境下，在男权主导的条件下，女性的悲剧式不可避免的。尽管吕后手段毒辣性格刚毅，但她依然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去对抗整个时代。哪怕西汉初年的政治环境相对宽松，但身为女性也依然接受着条条框框的约束，她只能在自己受到的约束中，尽力给自己最大的表现机会。
四、结语
总而言之，吕后这一形象在《史记》中有着极为典型的意义，同时作为历史上最有名的参政女性之一，她的经历有着与其他女性截然不同的表现。司马迁塑造出这样一位女性形象，并将其传记放入“本纪”中，可见司马迁对她的欣赏。但作为这样一位女性，她的生命也有着不可抗拒的悲剧性，这种悲剧是由于时代与社会环境而产生的。读《吕太后本纪》，我们不止能从中看到一位传奇女性，同时也更能从中看到这位女性无可奈何的悲剧。
注释：
④②③④⑤⑥（汉）司马迁，《史记》点校本[M]。北京：中华书局，2014：503， 505， 523， 504， 503， 512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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