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捣蛋 胆大包天 蛋糕、烛光、佳肴。2008年12月21日,这是一个快乐的冬至,也是成都一位名叫张志健的老人87岁的生日。这天,老人的子孙后代欢聚一堂,她的儿子、中国电影集团公司董事长韩三平也在百忙之中赶到成都,为母亲庆生――这是孝顺的韩三平的惯例。无论工作多忙,在母亲生日这天他都会跟母亲待在一起。但是,今年韩三平的欢笑中却掩饰不住若有所思和心神游移。见他如此,弟弟韩西林问道:“哥哥,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你是不是有啥事啊?”
韩三平笑着回答说:“没事,今天既能给母亲庆生,又能与一家子共聚,我很开心!”
其实,这天,韩三平是有心事的:前些日子,他刚接到一部名叫《建国大业》的国庆60周年献礼大片的任务。并出任该片导演。但这个担子可不轻啊!因为这时离国庆只有10个多月,时间很短;片中特型演员很多,投资却只有3700万元,支付片酬后几乎就没钱了。凡此种种的问题,令他殚精竭虑却一直没有头绪。他努力掩饰心事,怕因此而影响大家的兴致,但没想到自己脸上写满的憔悴,以及偶尔游移的神色,还是被弟弟捕捉到了。
韩西林说:“三哥,你这么忙,妈妈的生日你就不用来了嘛!我和姐姐代你给妈妈祝寿就行了!”
韩三平认真地说:“母亲的生日我怎能不来。我哪怕再忙也应该抽时间来为妈祝寿啊!”
此时,韩三平与弟弟的谈话被耳聪目明的张志健老人听到了,当得知韩三平是为《建国大业》之事而劳心时,老人若有所思:“三儿,你从来就是一个胆子天大的人,拍《建国大业》钱不够时间又短,你为啥不大胆地设想一下,让演技高超的一些明星以零片酬的方式来演这部电影呢?”母亲的话让韩三平很诧异:“妈,这个可能吗?人家演电影也是挣钱吃饭呀,谁愿意白干活呢?”
这时老人笑了:“你这么忙,压力这么大都回来给我祝寿,就因为我是你母亲!祖国是我们的母亲!你为何不让你的明星朋友以零片酬的形式来参演此片呢?给母亲的生日献演,谁还在乎钱?”
母亲“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韩三平心中的愁绪顿时烟消云散,他跟以往给母亲过生日一样,真实、放松地开心起来。
韩三平1952年2月11日出生,四川省旺苍县人,在家排行老三,母亲便给他取名“韩三平”,意为“韩家老三出生于和平解放的四川”。
韩三平的父亲韩正夫是一位老革命家,新中国成立后历任四川省自贡市副市长、内江专署专员、四川省林业厅厅长等职。母亲张志健是河北省广宗县人,16岁走上革命道路,1945年5月与韩正夫结为夫妇,后随丈夫来到四川,离休前官至副厅级。
韩三平有姐弟四人。由于哥哥韩江有先天性心脏病,姐姐又大他们许多,所以韩三平既要照顾哥哥,又要呵护弟弟。很有“责任感”的他常常努力地为保护哥哥和弟弟而不得不与别的孩子打架,这渐渐养成了他敢打敢闯的性格。
在韩三平14岁时,身为四川省林业厅厅长的父亲韩正夫一夜之间被打成走资派,关进“牛棚”,母亲也被揪斗,自顾不暇;姐姐已参加工作去了远方,平常家里就只有他哥儿仨。他们出门会被人骂,在家又百无聊赖。韩三平看到林业厅图书馆里有一本《敌后武工队》,很想借来看,可图书管理员就是不借。于是有一天,韩三平看到图书馆门开着,管理员却参加批斗会去了,便偷偷地跑去将自己盼望已久的《敌后武工队》拿了出来,准备哥儿仨藏在家里看。
由于母亲教育韩三平姐弟要做光明磊落的人,韩三平在拿了这本书后,怕管理员因为失去一本书而被批斗,便留下一张纸条:“叔叔,我很喜欢看《敌后武工队》,可你不肯借给我,我才趁你不在时拿走了这本书。但请你相信,我看完后一定还上!韩三平。”
韩三平写这张纸条本是好意,没想到图书管理员却迅速将其交给了造反派头子,造反派到处抓他们,吓得韩三平哥儿仨连家也不敢回。
几天后,风头过去,当韩三平哥儿仨回到家,看到母亲憔悴得如同生了一场大病时,韩三平便“扑通”一声跪下说:“妈,我偷书惹下了大祸,我错了!我胆大妄为!”韩三平做好了挨揍的准备,但母亲不但没打他,还流着泪说:“你拿书后写了纸条的,怎能叫‘偷书’呢,再说学习抗日故事又有什么错呢。三儿,你别怕,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就算你胆子大得捅破了天,也有妈妈给你撑着!”
原来韩三平哥儿仨失踪后,张志健吓坏了,那些天里,她白天挨批斗,晚上则发疯般到处找寻儿子。直到三天后,有个人悄悄告诉她,韩三平哥儿仨正藏在金华街一家旅馆里,且有好心人照顾时,她才放了心。
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母亲却没揍自己,相反还支持自己“胆大”,韩三平很诧异,也很感动。
红色母亲因材施教
1970年年初,韩正夫的冤案得到平反,补发了被冻结的工资。但这时已经18岁的韩三平因为家庭复归荣光却变得有些叛逆了。怎样将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子变成一个有追求的青年?韩正夫伤透了脑筋。后来,韩正夫觉得部队是一所锻炼人的好学校,想送韩三平去当兵。在母亲的循循善诱下,韩三平果然对军营生活动了心,并于1971年参军入伍,当了4年空军地勤兵。
1975年的秋天,峨眉电影制片厂招工,韩三平成了峨眉电影厂的一名照明工。
随着时间的推移,韩三平觉得照明工这个活儿挺没意思,他很羡慕演员的风光。得知他有这个情绪后,张志健便安慰他说:每个人的命运都把握在自己手上,成功人士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执著和坚持。照明工可以是你事业的起点,然后再干导演,再干其他的。你说万丈高楼没有坚实的地基能行吗?
母亲的话让韩三平豁然开朗,于是他便踏实地做着照明工作,并从普通照明工一步步做到照明组长、文学编辑、艺术中心主任。之后他又努力考上了四川大学中文系,毕业后于1983年进入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学习。
在电影学院学习期间,韩三平与米家山联合执导了他的第一部电影《不沉的地平线》,之后又拍了《顽主》《避难》等电影。1989年,37岁的他被提拔为峨眉电影制片厂副厂长。
1994年3月,才华横溢的他被调任北京电影制片厂副厂长。当时正是中国电影最艰难的时候,电影厂穷得几乎发不起工资。正在这时,一个更大的打击出现在了韩三平的面前:1994年10月31日,父亲韩正夫因胃癌复发,抢救无效不幸逝世。电影事业的艰难和失父之痛让韩三平一蹶不振,情绪跌落到低谷,人也很快消瘦了10多斤。从儿媳口中得知这一情况后,张志健老人很着急。
为此,张志健给韩三平写了一封信,信中讲了一个寓意深刻的故事:一个父亲有两个孩子,一个乐观,一个悲观。乐观的孩子每天都很开心,悲观的孩子每天都很伤心。有一天,父亲把这两个孩子分别关进两个堆满牛屎的屋里,过了一阵子,当他打开一间屋时,发现悲观的孩子在那里伤心地哭,质问父亲为何把他放在臭牛屎堆里。而打开另一间屋时,却发现那个乐观的孩子正在开心地翻牛屎,边翻还边问父亲,爸爸你到底把我的玩具藏在哪堆牛屎下面了哦?
这个故事极大地鼓舞了韩三平,虽然眼前处境维艰,但他却对未来有了信心,并发誓再难也要坚持拍电影!之后,他与冯小刚一起“碰撞”出了“贺岁片”的点子。于是《甲方乙万》横空出世。这部只有300万元投资的低成本电影,却取得了3600多万元的票房。
1999年5月,由原中国电影公司、北京电影制片厂等8家单位组成中国电影集团公司,韩三平渐渐升为中影集团董事长。看到儿子一天天成长,并且总是大尝胆大的甜头,张志健老人很开心。
张志健离休后一直坚持锻炼,跳舞、旅游,精神状态一直很好,身体也不错,只是平时有些喘。
2005年l0月,张志健喘咳得厉害,全家人都以为是感冒,可几天后,老人的痰中带血,还发烧,吃感冒药也没效。从姐姐口中得知母亲的病情后,韩三平特地赶回成都看望母亲。当看到母亲喘得眼睛闭着时,他连忙送母亲去医院拍片子。
结果出来了,听医生说是肺癌时,韩三平顿时有种崩溃的感觉,恐惧排山倒海般压下来。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的他脑海里全都是母亲为国家、为儿女操劳的影子。父亲去世后,母亲一直是他的主心骨。他无法想象没有母亲参谋自己该怎么办。他边想边流泪,辗转难眠。
第二天,他决定再带母条去一家医院检查!然而,另一家医院的检查结果依然是肺癌。再次拿到同样令人心碎的检查报告,韩三平的泪水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当张志健疑惑地看着他,问他怎么了时,他只得掩泪装欢“眼睛进了沙子。”张老太太是一个很聪明的人,经过那么多世事,哪能瞒得了她:“该不是我的病很严重吧?是不是得了肺癌?”
韩三平连忙否认:“您的身体好得很,医生说您哮喘只是支气管炎引起的。”
但是老人紧追不放:“别骗我了,我知道一定是医院检查出我得了癌症!如果不是这样,你就不会接连带着我上两家医院检查的!”见再也瞒不住母亲,韩三平哽咽了:“妈,您别伤心,这两家医院的检查不一定准确!我也不相信您老人家会得这种病!”
听了韩三平的话张志健笑了:“我还真不相信自己会得肺癌!因为自从你爸爸得胃癌后,我就特别关注癌症方面的知识,从我所掌握的知识来看,我不可能是肺癌!”老人反而还安慰起韩三平来。
虽然母亲在儿女们面前表现得很乐观,但韩三平还是担心母亲内心悲观。后来想到母亲很喜欢看他拍的一部伟人电影,便将这部电影的碟片换成了自己刻录的光盘,光盘中放着家人曾经在欢乐时分拍下来的一些录像片段。他在碟片中独白道:
“妈妈,在您和父亲被打倒,我们姐弟在冷酷的现实面前看不到未来的时候,是您的乐观让我们振作了起来。您还记得那个被关进装满牛屎的屋里的两个孩子的故事吗?妈妈,您说,在完全相同的境况下,不同性格的人有不同的生活。您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一天天成长着,一点点进步着,其精神动力就来自您的鼓励!妈妈,我知道您现在很艰难,可是‘文革’时朝不保夕您都挺过来了,相信现在您也一定能够挺过来!”
看了这张光碟,张志健老人禁不住泪流满面。其实,她不相信自己会是肺癌!那之后,她坚持要求再次复查。最终的检查结果确诊她的哮喘,果然是慢性支气管炎症引起,而非癌症。这个消息真是太激动人心了,一家人特地聚到一起庆祝了一番!
拳拳母爱成就大业
有红色母亲壮胆。胆大包天的韩三平一路走得叱咤风云,在投拍赤壁时,他再次展示了自己的包天大胆:《赤壁》的预算为6000万美元,开拍后又追加到7500万美元。
2008年7月初,《赤壁》(上)首映后,票房果然很快便突破3亿。2009年3月,《赤壁》上下集票房6亿。面对成绩,韩三平却并没有止步,有妈妈不时地鞭策自己,他也不敢止步。
2008年11月,国庆60周年献礼大片《建国大业》突然落到中影手上,电影局领导决定让韩三平出任导演!接到这个任务后,韩三平忐忑不安,因为这时离国庆只有10个多月,时间非常紧迫,而且投资不能超过3700万。这么少的成本,这么短的时间,要拍成这部电影根本不可能!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弄得他寝食难安。但他没想到,2008年12月21日,在母亲的生日里,已经87岁高龄的母亲却给他出了一个金点子,一下子解决了所有困扰他的问题。回北京后,他给其选定的唐国强、张国立、陈坤、陈凯歌、姜文等明星打电话,并以零片酬邀请时,都得到了明星们的热情回应。
韩三平没想到,母亲担心很讲义气的他不好意思给一些明星朋友打电话说零片酬的事,还特地给在她生病期间到成都来看过她的张国立、陈凯歌打去电话,请他们零片酬出演《建国大业》。张国立和陈凯歌接到老人的电话后,都高兴地连连应允,且告知在此之前,已经接到韩三平的邀请,并已爽快地答应了。
韩三平更没想到,母亲这个金点子还产生了连锁反应:当20位明星到位后。得知消息的很多明星都主动联系他。希望能够客串其中一个角色,他最终敲定了172位明星。
《建国大业》上映后,很快便创下了国产片的最高票房。同时,观众对该影片的叫好声也响成一片,《建国大业》更是创造很多个第一:第一部有172位明星加盟的主旋律片;第一部卖到海外的主旋律片……胆大包天的韩三平创造的一个又一个令人想也不敢想的奇迹,令圈内人士折服不已,他本人更是被演艺圈视为巨擘和偶像!
但是今天,见儿子的名气越来越大,从来都欣赏并鼓励儿子“胆大包天”性格的张志健老人,却破天荒地给韩三平提起“醒”来:“你现在名气突然变得这么大了,当妈的却有了些许担心,你要收敛一些才好呀!”
听了母亲的话,韩三平认真地说:“妈,您放心,我的胆大只是在做事业上!而在为人处世上,却一直都是夹着尾巴的呢!我始终明白胆大可以,妄为不行!”
儿子的话让母亲很开心:“那就好!那就好!”
摘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