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养鸡岁月(散文)

奶奶的养鸡岁月(散文)

  俗话说,农村老太太三件宝,女儿、外甥和老母鸡。下面达达文档网小编为您整理的奶奶的养鸡岁月(散文),希望能够帮助到您!

奶奶的养鸡岁月(散文)

  俗话说,农村老太太三件宝,女儿、外甥和老母鸡。奶奶没有女儿,自然也就没有外甥,于是鸡就成了她唯一的一件宝。春暖花开时节,走街串巷的买卖人逐渐多了起来,焗锅焗盆的、磨剪子戗菜刀的、打香油的、卖豆腐的,还有摇着拨浪鼓的货郎们,纷纷踏着时令的脚步,登上了乡村的舞台。端午节前后,最受老太太、大婶、大嫂们乐见的,则是那些卖小鸡的。其实这小鸡不叫卖,准确的说应该叫赊。小鸡卖完后,等到秋季小鸡长大能下蛋的时候,赊小鸡的就来收账了,那时的人们实情,没有不认账的。“卖小鸡的喽!”“卖小鸡的喽!”几声吆喝,胡同里大街上就会有人走出家门,围拢过来,越聚人越多。听到吆喝声的奶奶,放下手中的活计,拄着拐杖,颠着小脚,快步走向街门,边走边对我说,“拿着个家把什,准备抓鸡!”我顺手拿起平日剜菜的篮子,紧跑两步跟了上去。来到街上,只见鸡贩自行车后座上绑着成摞的木头盒子,盒子跟盒子之间留有空隙,盒盖上还都有小孔,盒子内不停地传来嘤嘤唧唧的鸡叫声。“她婶子,今年打算抓几只鸡啊?”李家大嫂看着奶奶问道,“抓10只吧,8只母的留着下蛋,2只公鸡准备过年”,奶奶回道。这时,鸡贩大叔熟练地打开盒盖,只见一群毛茸茸的小肉球们挨挨挤挤地凑在一起,那黄绒绒的小羽毛,溜圆溜圆的小眼睛,还有那细细的小嘴巴,不时地在“唧唧喳喳”的叫着,还真招人喜欢。李嫂开始抓鸡了,只见她瞅瞅这只,再看看那只,抓一只摸摸肚子,还不放心,就放在地上,让小鸡跑几步再看看,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临到奶奶出手了,只见奶奶仿佛胸有成竹,出手就抓,一只,两只,三只……八只母鸡抓完,又抓了两只眼睛溜圆,叫声嘹亮,蹬腿有力的公鸡,记好账,就领着我回家了。我心有疑问,便问奶奶:“看李家大嫂抓鸡,挑三拣四的,拿不定主意的样子。您怎么就这样肯定,这8只是母的,那两只是公的?”回家后,奶奶先选好一个纸盒子,下面垫上破布,把小鸡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盖上被子,送上她睡觉的炕头,一切停当后,奶奶方回答我道:“选鸡是有门道的,你看小鸡的外形,个大、头大、嘴长呈钩状的,是公鸡;再看鸡冠,冠大肉厚的,肯定是公鸡;还可以摸摸鸡肚子,没有弹性的,说明滞食,一般就是母鸡;还可以看腿长腿短,有劲没劲……”奶奶说的这套鸡经,作为小孩子的我,哪里听得懂?只好装模做样的使劲点了几下头。头几天,奶奶给小鸡们准备了煮熟的小米,喝温好的开水,再后来,奶奶便用一张苇席在院子的树荫下围成一个圆圈,把小鸡们放了进去,并嘱咐我们:看紧了,别让猫、狗、老鼠把小鸡叼走了,也不能让大鸡进去,跟它们抢食。过了几天,小鸡们越跑越结实,叫声也越来越响亮了。这时,奶奶便只喂它们生小米和菜叶子了。随着小鸡越长越大,慢慢长出翅膀来了,苇席也就撤掉了,小鸡们开始跟着大鸡们一起觅食了。春天是动物们繁殖的季节,鸡也不例外。随着气温不断升高,有些老母鸡开始出现抱窝的迹象。那些平日里还算温顺的老母鸡,此时却不愿意行动,整天趴在那里,也不下蛋,而且性情大变,颈部羽毛竖起,有时还会发出异样的叫声,具有明显的攻击性。关键是,想抱窝的母鸡可不止一只。这时的奶奶,也不紧张,她会选定一只,其它的,自有妙招应对。一天,她对我说:“你去拿把剪刀来,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动作麻利点。”剪刀取来,只见奶奶抱紧一只想抱窝的母鸡,上撸背部羽毛,露出一个尖尖的脂肪凸起,高约1公分左右,奶奶称之为“霑”,“快,用剪刀齐根剪下!”于是,上剪,用力,脂肪凸起随即落地,奶奶双手一松,那只鸡“呱呱叫着”落荒而逃。有了抱窝的鸡,还得有孵的蛋,奶奶的做法,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一天中午,天空晴好,日照强烈,只见奶奶将这段时间积攒的全部鸡蛋端到锅台上,再将正地儿那两扇厚重的黑漆木门关上,仅留一点小缝儿,让一束阳光透进屋里。只见奶奶拿起一枚鸡蛋,送到光束下,眯起眼睛仔细端详起来,果然,鸡蛋里呈现出一幅模模糊糊的景象,奶奶把这枚鸡蛋放到一边,再拿起另一枚,继续端详着,当然了也有什么也看不到的,奶奶就把这样的鸡蛋放到另一个锅台上。挑选完毕,奶奶看我饶有兴趣的样子,就让我再选一遍,我也就有模有样地如法炮制一遍。随后,奶奶又找来一个旧苹果筐,垫上一层厚厚的麦瓤草,送到少有人去的我家南屋的东房里,把选好的鸡蛋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又抱来那只“御定”的要抱窝的母鸡,轻轻地放到鸡蛋上,我知道,抱窝正式开始了。“你们听好了,没事不要到这屋子里来!”奶奶一边将我们赶出门外,一边顺手带上了房门。随后的日子里,奶奶不是给母鸡送好吃的,就是把它抱到院子里简短地放放风,排泄一下粪便,随即又把它抱回窝里,继续孵蛋。趁着奶奶不注意,我时常偷偷地推开门,抚摸几下老母鸡,发现它身上热热的,尤其是翅膀下面,甚至还有些烫手。再挪挪它的身子,看看身下的鸡蛋有没有变化。 过了大约20天,终于等到了那激动人心的时刻:只见有些鸡蛋破了一个孔,有的则裂开一道缝,随着小鸡不停地挣扎,孔越来越大,缝越裂越开,使劲,使劲,好的,小爪子漏出来了,小脑袋撞破了壳,休息一下,再使劲,再使劲,终于挣脱了出来,一个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稀疏的茸毛紧紧粘在身上,肚子一鼓一鼓的,尖尖的小嘴一边鸣叫着,身子一边蠕动着,想努力地站起身来。随着奶奶年龄的增大,家里的营生逐渐干不动了。平日里,奶奶只是坐在炕上,或翻看着小人书,或用父亲给她制作的纸牌开开关,用以消磨时光。说来有趣,人家看书,是从头往后看的,奶奶偏不,她是从后往前倒着看的。即便如此,有两件事每天是必做的。一是吃饭时,要数数孙子们齐不齐,若谁不在家,必差另一个人去找,常常是被找的人回来了,去找的人却没了踪影。另一件事,就是天将黑,要赶她的鸡进笼,谁在跟前就差遣谁去,末了,还要嘱咐道:“数一数多少只,笼盖要盖紧,旁边的石头一定要压上去啊!”天天如此,年年如此。那时节,家家过得都不宽裕,养鸡下蛋,就是为了换个柴米油盐什么的,奶奶却不是这样,除了日常的人情往份儿,奶奶的鸡蛋大多改善了家人的伙食。有一幕情景我至今难忘,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父母和兄弟们不知忙什么去了,就我跟奶奶两个人在家。炕中间,暗红色的陶火盆里,炭火正旺。这时,奶奶从炕柜的抽屉里取出一把铜勺,倒上点香油,然后打上一枚鸡蛋,放到炭火上烤着,鸡蛋在铜勺里滋滋作响,一股扑鼻的香味顿时在屋内慢慢绵延起来,直冲鼻翼。奶奶一边不停地用筷子翻转着铜勺里的鸡蛋,一边看着我那馋涎欲滴的模样,终于忍俊不禁,挑起了一块,送到我的嘴边,打趣道:“馋了吧,快吃掉。”屈指算来,奶奶离开我们整整38周年了,但我始终觉得,她并没有走远,她的生命一直都在我的记忆中延续着。正如翻译家许渊冲先生说的那样:“生命,不是你记住了多少人,而是有多少人记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