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星空
受到疫情的影响，已经发布半年报预报的上市公司中，大部分影视企业惨不忍睹。
7月11日，芒果超媒（300413.SZ）发布了2020年上半年业绩预报，预计2020年1-6月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盈利10.4亿元至11.4亿元，同比上年增长29.42%至41.86%。
关于业绩飘扬的原因，公司在业绩预告公告中指出，《下一站是幸福》《锦衣之下》《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乘风破浪的姐姐》《朋友请听好》《明星大侦探》等多部剧集和综艺节目持续热播，推动报告期内有效会员及会员收入大幅提升。
公司于2018年借壳上市，所以历史数据对比意义不大。仅对比2018年和2019年业绩的话，公司2019年年报显示，实现营业收入125亿元，同比增长29.40%，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11.56亿元，同比增长33.59%。
可见，公司不仅没有亏损，业绩在同行中非常优异，而且公司的财务数据还展示了可观的成长性。按照这样高的增速下去，再过三到四年，营收规模可以翻番了。
但是，作为一家电视传媒公司，在预计未来观众群体变化不大的情况下，核心业务能够支撑如此高的增长性吗？
与业绩不匹配的现金流
业绩能否持续的源动力，来自于现金流。不管利润情况如何，一家持续赚钱的公司才有可能维持持续的高增长。
芒果超媒在2018年借壳上市，当年的经营性现金流量净额为-3.77亿元。如果说上市初期很多和壳公司的账目没有梳理清晰，可能会表现较差，那么2019年现金流又如何？
2019年年报显示，经营性现金流量净额是正数，但是只有2.93亿元，同期净利润是11.58亿元。公司的净现比指标非常差。
在疫情的影响下，公司一季度的现金流也比较差。已经发布的2020年一季报显示，经营性现金流量净额为-3.3亿元。
在上市公司的财报体系中，利润表很容易修饰，但现金流量表很难修饰。虽然在A股历史上确实有伪造银行单据的上市公司，但这属于违法犯罪行为，风险太大了。
根据上述财报数据简单计算，芒果超媒上市两年多来，经营性现金流量净额合计负4亿元。经营性现金流量净额和净利润的差异有点太大了，换言之，公司的绝大部分净利润，都没有回笼。
为什么？
一方面公司的业务比较特殊，导致可以通过核算技巧实现修饰利润;另一方面，公司的营收主要是通过赊销实现的。
资产负债表显示，公司应收款高达30亿元，在疫情期间，如此高的应收款，坏账风险极大。很多投放了广告的商家在疫情期间现金流短缺，有无力偿还的风险。
2019年年报显示，公司账面有1.28億元的坏账准备。很多人难以理解怎么会有客户拖欠芒果超媒的款项，无论是湖南卫视还是芒果APP，都是流量最大的头部媒体，企业未来还想不想发展？但事实上，很多企业在广告投放效果不及预期的时候，会和媒体协商后续回款方案，就有可能出现“折扣价”。
收入确认和转成本的猫腻
为什么会出现净利润和经营性现金流量净额严重不匹配的情况？答案要在资产负债表里寻找，2019年，公司应收账款为30.92亿元，较上年同期增加了一倍多。
公司众多业务并没有收到回款就计入了收入，也带动了利润的增加。如果对当年乐视网修饰财报还有印象的话，可能会记得乐视网对采购版权的核算处理。乐视网通过直线摊销法来减少版权成本对利润的影响，比如100万元采购的5年版权，按照直线摊销法就是每年20万元，初看起来很合理，但是热门网剧一般只有一年的热播期，第二年重播的热度和广告价值就大幅下降了，所以采用加速摊销法才相对合理。
对于芒果超媒来说，收入类型包括电视网络、广告业务收入、会员业务收入、版权收入等，其中会员业务收入和版权收入的核算非常复杂。
先看会员业务收入。芒果TV的用户黏性越来越强，据报道，春节期间芒果TV日人均使用时长已达88分钟，仅次于哔哩哔哩的111分钟，增速超40%，MAU突破1.3亿元，会员收入成为公司重要的营收构成之一。
在公司的年报中，会员业务收入的介绍比较简洁：根据会员充值款在会员有效期内按天确认服务收入。看起来会员业务的核算很好操作，无非就是按照时限摊销。但是当我们打开芒果TV的APP后，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包月包年的套餐核算起来不复杂，但捆绑了苏宁易购、唯品会、京东Plus等联合会员权益的套餐，如何精准地分摊，就比较麻烦了。这类权益的使用情况和对方企业的结算情况，以及在哪个节点转入成本，公司并未在年报中披露。如果遇到退款的情况，核算就更为复杂，存在着一定程度上可以操作的空间。
再看版权收入。由于芒果有制作影视的资质，所以公司的版权收入分两类，自行承制和其他方承制。在确认收入的环节，是以电影或者电视剧拿到发行许可证后，拷贝、播映带和其他载体转移给购货方，相关经济利益很可能流入公司时确认。
两种方式在核算存货的时候略有差异，后者会提前将差旅费直接计入存货成本，两者的基本逻辑都是在付款的时候计入预收账款，待拿到发行许可证的时候，再从预收账款转入存货。
转成本则采用计划收入比例法，所谓计划收入比例法是指电视剧取得发行许可证之日起（符合收入确认的条件之日），在成本结转周期内，以电视剧总成本占计划总收入的比例为计划收入成本结转率，计算确定本期应结转的相应销售成本和期末应确认的存货。
不难发现，版权收入的确认环节和转成本环节，可能计划的学问很大，意味着存在人为确定的因素。
资产负债表显示，2019年，公司的预收账款较上年同期降低了3.56亿元，单纯从数字看，2019年确认收入和成本的进度要比2018年更快。
正是确认收入的节点是经济利益“可能”流入公司而不是确定收到现金，所以公司相当一部分收入实现的时候，并未收到现金。体现在公司的现金流量表上，就是2019年销售商品提供劳务收到的现金和2018年几乎相同，公司增加的巨额营收，并没有真正收到现金。
爱奇艺的做法
无独有偶，爱奇艺也大量采用了捆绑会员的模式。2020年4月，这种模式受到了知名做空机构Wolfpack Research的质疑。
Wolfpack Research称，经调查，认为31.9%的爱奇艺用户通过京东或小米电视等爱奇艺合作伙伴的会员资格来观看爱奇艺的VIP内容。而爱奇艺以全额方式计入了这种双重会员资格，导致虚增了收入。
实事求是的讲，爱奇艺这样的核算方式并没有违反会计准则，在确认收入的同时也确认了费用，无非就是全额计入还是净额计入收入的问题。但在实际操作中，会有一个时间性差异的问题。比如确认收入的进度要早于转成本，从而让公司当前的财报看起来很好看。
和芒果超媒截然不同的是，爱奇艺虽然连年亏损，但经营性现金流量净额却长期为正数。从这一点看起来似乎前景比较好，但爱奇艺的现金流量表经过了特殊的修饰：公司没有把版权采购的现金计入经营性现金流出，而是视同无形资产，归入了投资性现金流中。
当然了，这种取巧的修饰并没有实质上违反会计准则，卻容易误导投资者，公司的经营性现金流并不是那么好。将爱奇艺的版权采购从投资性现金流剥离出来，还原到经营性现金流，会发现公司的经营性现金流量净额也是非常糟糕。
所以，对于传媒行业来说，由于行业特殊，会计准则赋予财务人员的权限比较大，在确认收入和成本的时候企业有较大的操作空间，有可能导致上市公司借此修饰收入和利润，但是现金流是无法修饰的（虽然会有经营性现金流调整到投资性现金流的情况，但并不算造假，可以还原回来分析）。
因此，只要对照公司的核心业务，到现金流量表中寻找落脚点，就可以发现公司的真实经营成果，从而为投资提供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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