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的陆氏兄弟

蔡圣昌

湖州陆氏,皕宋楼主人陆树藩、陆树声昆仲,在1907年,曾将皕宋楼藏书卖给日本静嘉堂文库,此举遭到国人一致谴责。当此之时,尚在清朝统治时期,树藩为朝廷命官,拿着朝廷俸禄,竟将儒家文化经典出售于外邦,无论其生意受挫资金周转不灵等何种原因,终究为士人所不能接受。而其父陆心源,光绪十一年(1885)曾向朝廷国子监捐书一百五十部、二千四百三十三卷,授奉直大夫。光绪帝召见于勤政厅,称其“著作甚多,学问甚好”。陆心源一生藏书十五万卷,皕宋楼藏书大部分为其所收藏。据传,陆心源因为藏有宋版书二百本,因此将藏书楼取名皕宋楼。

陆树藩(1868—1926),字纯伯,号毅轩。归安人,陆心源长子。光绪十四(1888)年,因其父捐书有功获赏国子监学正衔,次年中举。光绪十八年(1892)钦加侍读衔,后任内阁中书本衙门撰文、会典馆校对等职。光绪二十三年(1897)任户部郎中,戊戌变法后弃官从商,经营振纶洽记丝厂,后失敗。因为陆树藩一直在外做官,湖州皕宋楼藏书基本由其弟陆树声负责管理,许多藏书上均钤有“归安陆树声叔桐父印”,书籍出售时装船点数也全部由其负责。据从日本静嘉堂书库考察归来人士称,书库珍本有陆树声钤印。

陆树声(1882—1933),字叔桐、叔同,陆心源第三子,邑庠生。历任江苏宝应统捐局总办、扬州堤工局总办,民国后与人合伙在上海开办证券交易所。陆氏兄弟长期在外,湖州皕宋楼藏书疏于管理,因此有破损、遭虫蠹蛀等现象。

陆氏兄弟书籍出售外邦以后,因遭国人唾骂,陆树藩因此而辞职。民国时期,陆氏兄弟已经搬迁至沪上居住,许多信息鲜为人知。近读刘承干日记,发现其中有许多关于陆氏兄弟的信息,现摘录其中部分以飨读者。

1912年,陆树藩在苏州联合富绅一起创办“苦儿院”,收留因为贫困遭遗弃的孩子,陆担任院长一职。此项慈善活动一直延续到1926年陆树藩过世,然后由其他富绅坚持。

刘承干《求恕斋日记》1926年农历八月初六记载:三时,苏州苦儿院借此间开会,自院长陆纯伯观察逝世,所有院事急需整顿。先期姚达生来此商酌,重行组织董事会,由予与沈季璜、杨千里具柬相邀,本来尚有陆仲英曾允列名,今仲英亦殁,只好三人出名。是日到者为贝哉安(名理泰,吴县人,上海银行行长)、孙洵刍(名泰圻,无锡人,向为湖北候补道,现在上海办丝厂),又潘璧臣之代表卢伯寅(名国栋,吴县人,为苏属盐公堂伙友),达孙亦在。先将董事会章程修改好,乃推董事长。公众举余,余再三谦让,谓璧臣先生年高德劭,且系苏人,应推彼为领袖,若余人微员轻,绝不敢占。伯寅谓,来时璧臣曾关照,如蒙推举,决计不就。余不获辞,乃允继推院长。公举贝哉安,哉安再三辞谢,云,苏垣慈善机关从前担任不少,今已概行辞退,就此舍彼,亦说不过去。况年逾六十,精力日衰,儿辈力劝休养,若竟就此,非特无以对乡党,并且无以对儿曹。辞意恳切,未能勉强。因修改章程,……约明日再开会。

初七日记载:……院长一席,由达生暂权到年,所少经费,岁前约计三竿,余垫一竿,余则四人分垫。议定后略谈即散。

读日记知晓,陆树藩曾经担任苏州苦儿院院长一职,多年坚持非常不易。大家都不愿意担任院长,因为一旦担任院长,自然要对院里的事情负责,而苦儿院的经费全部依赖社会捐助,当时处于经济萧条时期,能够出钱的富绅也非常稀少,所以院长不是好当的。日记中所说,所缺经费“三竿”,不知道“三竿”是什么数字,当时刘承干独自承担了一竿,即是大部分的经费。

民国建立后,陆树藩居沪上,跟湖州一批丝商交往密切,如1913年三月初三上巳日,淞社在上海徐园成立,出席者二十二人,首次参加淞社的湖州人有五位,为周庆云、刘承干、吴昌硕、陆树藩、张均衡。后来周庆云编《淞滨吟社集》中也有陆树藩的诗作,但从有关记录看,他参加的次数非常稀少。

刘承干日记还记录了陆树声儿子结婚时刘承干和一些朋友赶去赴宴的情况:

1922年农历正月二十四日:至钧和里陆叔同家,贺其三子完姻之喜……与晓霞(徐晓霞)出至叔同家夜饭,同坐者姚慕莲、徐冠南、谢纯祖、张叔驯、纯伯叔同昆仲。

陆叔同收藏许多珍贵字画,民国初期,珂罗版印刷技术传至沪上,陆叔同在上海国华书局支持下,将所藏古画用珂罗版技术印刷,有《名人扇集》出版,内有明代谢时臣、查二瞻、杨升庵、项圣谟以及清郑板桥等诸多名人字画。册上标明“吴兴陆叔同氏珍藏名人扇集”。

春节,陆氏兄弟也跟湖州丝商朋友互相拜访。刘承干日记里也都有记载。

陆树藩过世以后,其家贫,办丧事差钱。其子向刘承干借钱,刘承干慷慨允之。《求恕斋日记》记载:“一九二六年农历六月十四日,至甲秀里吊陆纯伯之丧(昨日辰时病故),与叔同及姚达孙谈。”

十八日:徐仲书来,谓纯伯之二子颂橘、君毅,托其来向余暂借洋五百元,以月内欲出丧用也。据云,本向乃叔叔同借,叔同谓,欲伊垫款,须将纯伯之书画古玩存在伊处,然后肯借,否则不能。颂橘、君毅于纯伯故后,书画箱上均加封条,万不肯将各物存在叔同处。故特托其来向余商恳。仲书细述纯伯家事,余闻而寒心,慨然允之。

二十六日:以纯伯出丧,至甲秀里送殡。至则灵柩已出,遂至湖州会馆一拜,送客寥寥。人情势利,大抵如斯。自甲子秋,江浙战事起,后该会馆为军队占据,此后余未到过。有汪伯勤者(湖州人,在商务印书馆办事,借寓在会馆中),导余至各处阅看,所有殡房统间专间均已停满。此次时疫流行,贫苦者日来数具,几致无地可容,停在寿材间中者有之,若专间实在无法可想,纯伯已与人合一间矣。

想纯伯当年也曾经有过辉煌,曾经官户部郎中、苏州候补道。因为不善经营,将古籍出售外邦,后至生活贫困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