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靠近一点点

大西瓜皮

简介:江霁喜欢上一个人,初见时明明躲开了他,可第二次遇见的时候还是沦陷了进去……大概少年一瞬间的动心就是永远的动心,她怎么躲也躲不掉。

01.杧果

江霁的第五场个人独奏会在国家顶级演奏厅举办。

漫漫柔光下她抱着大提琴独奏,长裙长发,侧脸精致,温婉中又有着艳丽的颜色。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而她垂眸认真弹奏大提琴时,眼里像是有春水与烟波。

拨动的不只是琴弦。

台下的他交叠着长腿而坐,骨骼雅致的手半撑着脸,目光深暗地看着她,舌尖燥热地抵了抵腮帮。

想亲她。

念头太凶。

02.青桃

江霁第一次见到陆洵是在家里,他跟在长辈身后,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球服特别明亮张扬。

可能是刚打完球就被带了过来,此刻他眉眼有些湿黑,抬着眼看人时显得很漫不经心,同时又带着野性。

藏着锋芒,但又露着匪气。

江霁不太敢靠近他,站在楼梯口看了一眼就转头回了琴房。

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招架不住陆洵这样的人,于是早早避开,可是人生总是阴差阳错,充满巧合。

在初见后的第十六天,江霁上完音乐课回家,结果在巷口碰见了陆洵。他受了伤,胳膊和肩膀血迹斑斑,靠着墙壁忍着疼,眉间皱得很紧。

江霁犹豫了下,几步走到了他跟前,轻声询问:“……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半睁开眼看向她,没几秒又闭上,脾气很差的樣子,但并没有不礼貌,只是格外冷淡了点儿:“不用,你回家吧。”

江霁沉默着,近距离下看他的伤更可怕,血迹下一片青紫,不知道是打了多少架。

没有听见离开的动静,半分钟后陆洵掀起眉眼,看见她还在,太阳穴都跟着跳了起来。

“没人告诉你,我命不好,得离我远一点儿吗?”

他语气很淡,听起来有些凶,而江霁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她在别人那里听到过一点儿风言风语,说陆洵出生的时候有个算命的路过给他批了一次命,很不好,是伤亲的命。

他出生不到半年,爷爷离世、集团旗下的某个企业破产、叔叔空难……家里祸不单行。

等他长到两岁,就被送到了乡下一对夫妇那里养着,说是避难避灾。如果不是陆父意外失去生育能力,陆洵也许永远回不来了,可即使他回来了,也还是处于被放养的状态,谁都避他不及,其中包括他的父母。

如果说第一次见到陆洵,江霁还有些怕,第二面时同情便占据了上风。

她和陆洵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个在云端之上、一个在泥泞之间,但她为陆洵鸣不平。

“你相信命吗?”江霁迎上他的目光,认真地说道,“我是不信的。”

那天的最后,陆洵没有去医院,而是去了家偏僻的小诊所,江霁也跟了过去。他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受伤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上药的时间有些长,江霁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一时的同情维持不了多久,陆洵清楚这一点,也以为她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刚想开口阻止医生再上药时,她拿着两杯奶茶和一份鸽子汤走了进来。

奶茶是给他买的,鸽子汤也是。

“门口有卖补汤的,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她简单地说了几句,走到跟前看了看他肩膀上的伤,“你要好好养伤口,虽然是男孩子,但留疤也不太好。”

彼时的陆洵并不知道江霁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当她是一时的善心,后来才知道这并不是全部的理由。

03.菠萝

江霁和陆洵的年纪差不多大,后者的学校就在她学校的隔壁,因为学业关系她去过几次,但这还是第一次在操场上碰见他。

夏日的阳光太过灿烂,江霁有些睁不开眼,被篮球砸到也纯属意外。

一不小心脱手把篮球砸到她的男生急忙跑了过来,连连道歉,伸手想把她扶起来的时候,一只胳膊挡住了他,声音冰冷:“别碰她。”

摔坐在草地上的江霁感觉眼前一花,自己被人横抱了起来,头一偏差点儿磕上他的脖颈。

“陆洵?”

她有些惊慌失措,小腿特别疼,估计青紫了一大块。

“别怕,我送你去医院。”陆洵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算是报答你。”

江霁愣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上一次也是让他去医院,就气笑了。她不想说话,挣扎着想跳下来,然而下一秒她的腰背被人搂得更紧,指尖的温度裹着夏日的炎热,直接烫过了薄薄的夏衫。

“江霁,你乖一点儿。”

他眉间蹙在一起,语气不像是不耐烦,更多的是没办法。

走出操场,陆洵的摩托车就停在外面,他让江霁搂紧自己,然后一路飞驰赶去了医院。

门诊的大夫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江霁的伤,又仔仔细细地擦了药,最后说道:“这点儿伤找个诊所看就行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江霁坚持要自己走,陆洵只好一步一步地跟着她,又送她回了学校公寓。江霁一边感慨还好受伤的不是手,不然就要耽搁大提琴的训练了,一边觉得腿疼得厉害,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双人间的室友回来,手上大包小包的全是补品和甜点。

“楼下一个骑摩托的帅哥拜托我给你带上来的。你男朋友啊?长得有点儿像隔壁学校的陆洵。”

江霁抱着那一大袋子,一眼就看见了里面包装仔细的鸽子汤,下意识想到一句不太恰当的话:风水轮流转……

晚上的时候,她翻了翻袋子,还在里面看到了一盒草莓和一盒车厘子,是在离校很远的超市买的。

中间只分开了一两个小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买到这么多东西的。

后来,在江霁准备洗漱睡觉的时候,手机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问她的腿还疼不疼。

江霁立马猜到了这人是谁,靠在床头想了想,回复道:“又不是你弄伤的,这么紧张做什么?”

十分钟后他才发来两个字:“报恩。”

江霁没忍住笑了一下,又看见他发来一句“晚安”,想起下午他抱着自己的场景,心跳忽地快了一拍。

不知道他身上沾着的是夏日青草的气息,还是阳光和煦的味道,让人很有安全感。

她又想起在回校的路上,他特地去便利店买了瓶冰汽水,说是天气有点儿热,让她贴着脸降降温。

那时候他的表情认真又专注,没有一点儿匪气。

而他的眼睛太漂亮,像是迢遥梦里的湖水,让江霁想起了一首无伴奏大提琴奏鸣曲,曲调有一点儿张扬,却又藏匿着温柔。

很适合陆洵。

04.荔枝

江霁和陆洵保持着平均一天二十条短信的联系,话题一般是她的脚伤,偶尔会聊一下大提琴,而等到她的伤彻底好了之后,陆洵就再没找过她了。

是真的怕克到她?

江霁哭笑不得,这么几天下来,她早就把陆洵当作是朋友了,现在他又突然“失踪”,摆明了是要和她划清界限。

但陆洵有意这样,她也不能去自讨没趣,于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直到夏天过去冬天到来。

京岭的冬天冻白一片,冰色的雾气在晨光初生时退散,少有下雪。

元旦那天,江霁在商城看一个流浪艺人的吉他表演,看得很入神,结束后都已经十点多了。她原本是来商城乐器店换琴弦的,结果耽误了时间,现在回学校宿舍也锁门了。

她在广场上站了一会儿,在想是去不用身份证的小宾馆睡一觉,还是在KFC里坐一夜的时候,她看见了陆洵。

他背后有一棵很大的树,上面缠绕着各种小星灯,伴着广场上舒缓的音乐一闪一闪的。而他单手插在兜里,懒洋洋地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见江霁注意到他,陆洵才抬步朝她走了过来,先开口的人也是他:“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大晚上的。”

说着,他就解下了脖子上的黑色围巾,给她戴上,埋住了她的下巴。

江霁不知道自己是被冻得脸红,还是围巾上的热度太高,她支吾了一下才说:“看吉他表演忘记时间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他的围巾,飞快地转移话题:“你呢?”

陆洵按了按自己的后颈,低头看着眼前长发明眸的女生,漫不经心地开口:“来打工。”她大概是不知道什么叫人间疾苦的。

陆洵猜到她没处去,便把她带去了自己打工的酒吧。他要去拿个东西,于是让江霁坐在一个卡座里等他,还拜托了一个女同事照顾她。

江霁第一次来酒吧,周围原本是有些吵的,但陆洵不知道跟调音师说了句什么,酒吧里的音乐声音调低了不少,还换了抒情的曲风。

酒吧里的临时装潢也搭配上了节日的元素,气球、彩旗、闪着各色光芒的小灯……没有江霁以为的群魔乱舞的场面。

江霁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不到五分钟陆洵就回来了,递给她一个纸袋,江霁往里看了一眼,是只节日限定的皮卡丘。

“送我的?”

“嗯,今天抽奖抽到的。”陆洵没说实话,耳朵有点儿烫,“如果你不喜欢就丢掉。”

江霁把皮卡丘拿了出来,抱在怀里,没忍住弯唇笑了一下:“真的是抽奖抽到的?”她眨眨眼,眼眸弯成月牙儿状:“要一直这么幸运呀!”

陆洵晃了一下神,鬼使神差地伸手揉了下她的发顶,低低地说了声:“嗯。”

这天晚上,陆洵在附近的酒店开了两个单人间,江霁住一间,他住隔壁的另一间,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也能及时解决。

其实在这之前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他们离开酒吧的时候,门框上的装饰花环突然掉了下来,歪歪地戴在了江霁的头上。

周围突然响起了大片的起哄声,江霁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往陆洵那里靠了靠。

有个人声量极高地喊了一句:“亲啊!槲寄生下不能拒绝接吻!”

那个花环是用槲寄生编织的,就那么不偏不巧地落在了她发顶上。

江霁愣了一下,一抬头就迎上了陆洵的视线,心跳顿时更快,有些语无伦次:“我……”

他什么都没说,伸手摘掉了她发顶上的花环,挂回原处,在周围一阵嘈杂声里对她说:“慌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江霁彻底烫红了脸。

皮卡丘还在江霁的怀里,戴着可爱的帽子和红围巾,只是脸蛋红了两块,跟她一样。

也是很久之后江霁才知道,那个晚上陆洵怕她害怕,在门外的走廊上守了她一夜,直到天光大亮,美梦清醒。

05.蓝莓

江霁和陆洵关系的转折发生在来年开春。

冻白的冬天过后,江霁在演奏厅开了她的第三场个人独奏会。结束时,有人匿名送了她一束蓝白的满天星,像是捧了满怀的星光,卡片上写着:好运。

江霁说不清那种感觉是不是动心,酥软酥软的,像是蛋挞的酥皮和柔软蛋馅。

她不会一见钟情,只会慢慢地动心,然后再深陷。

为什么会喜欢陆洵?明明一开始她是打算避着他的,后来却不知不觉地被吸引。

表面再冷淡恣意的人,也会有很温柔的一面。

江霁在离场的时候,看见了他起身离开台下的背影,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冷淡且孤独。

江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离场后从休息室的后门跑了出去,绕到前面追上了陆洵。她穿着长裙和小高跟,差点儿在他面前崴了脚,還好他大步跨上前扶住了她。

“有急事找我?”

她的心跳有些快,隔了数十秒才点了点头。性格使然,她不会迂回婉转,也不喜欢隐瞒自己的感情,沉默半晌后她伸手拉住了他的衬衫衣摆,有点儿小心地开口问他:“你有喜欢的人吗?”

陆洵垂眸看她,一时没有说话。

江霁的手指拧着他的白衬衫,松一下紧一下,都没等到他的回答。

正有些气馁的时候,陆洵微微低头,伸手抬起她的脸,声音有些低哑:“你想要什么样的回答?”

他仿佛是在询问她的意见,明明冷淡,却又温柔。

江霁没想到他会反问,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我说我有喜欢的人,并且那个人是你……”陆洵的表情很淡,像是拿她没有办法,“这个答案是你想要的吗?”

看见江霁愣住,陆洵又拍拍她的脑袋,挑唇笑了一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被我这样的人喜欢并不是什么好事,你别放在心上。”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下腕表的时间,外面的天快要黑了,他本来想问要不要送她回去,结果转念一想他开着重骑,她穿着裙子容易受凉,于是没有开口。

陆洵转身打算离开,但是江霁不愿意松开拧着他衬衫的手指,对他的话也置若罔闻。他往重骑那边走,江霁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到那辆重骑旁边,江霁的腰被他扣住,下一秒她就被抱上了车座。

“陆洵,我不能不放在心上。”她伸手揪着他的衣领,有些费力地仰头亲了亲他下巴,“你别信命,你应该相信我。”

在这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她的吻轻柔到不可思议,像是吻在大提琴上,也像是吻在他的心口。

06.青梅

不知道是差异越大的人越容易被互相吸引,还是陆洵表面冷淡高傲、私下温柔细腻的反差太动人,江霁发觉自己对他的喜欢好像不止那么一点儿点儿了。

明明一开始她还在想,这样的人她招架不住,应该要早早避开的。

无可避免、无处可逃。

江霁在音乐室拉大提琴的时候就在想,自己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出于同情?想了很久,她都觉得是前者。

这天晚上,音乐室断了电,她在漆黑的环境下拉完了一首曲子,都没等到来电。她有些夜盲,手机又没带在身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刚刚转头看过去,结果下一秒打开的门就又合了起来。

“陆洵?”

那人没回应。

江霁顿时有些慌了,她把大提琴放好,有些茫然地起身,不知道那人在哪个方向。今晚陆洵会来接她回校,所以她才会在市区的音乐室里练琴到现在。

脚步声近了些。

音乐室里放着一束樱花,那人靠近的时候,江霁闻到了一点儿樱花的香气,清淡的、干净的。

“陆洵……”

她又叫了一声,所幸这次得到了他的回应。

“看不见?”

“有点儿夜盲。”在看不见的环境中,江霁有些慌。

陆洵拉住她的指尖,把她带进怀里,音调懒洋洋的:“什么都看不见,不怕我欺负你?”

扶住陆洵的胳膊,江霁安心了一点儿,开着玩笑:“家暴是犯法的。”

她看不见陆洵的表情,只知道他轻笑了一声,嗓音低哑含笑地问她:“那接吻犯法吗?”

江霁蒙了几秒,抓住他胳膊的指尖紧了又紧,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脱口而出的是一句:“我涂了唇膏……”

像是欲迎还拒。

陆洵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扑哧”一声彻底笑开了,低头与她额头相抵,低低地道:“那我可以亲你吗?”

她的唇上有着淡淡的梅子味,尝则生津。

一点儿暗香,一点儿心颤。

陆洵耐心至极地等她回答,不想要默認这个答案。

主动权像是在江霁那里,可又被陆洵牢牢握着节奏和分寸。她心跳纷乱,无可奈何了,直接踮脚摸黑亲上了他的脸颊,末了又气恼地咬了一口。

“不能亲!”她这么说道。

然而话音刚落,她的下巴就被捏住抬起,一个吻直接落了下来,力道深重地含住了唇舌。从唇边到齿关,除开深重的力道,他的吻温柔至极。

“现在才拒绝,是不是有点儿迟了?”

07.蔓越莓

江霁循规蹈矩很多年,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做不到及时止损,于是只能任其莺飞草长。

五月份高中同学聚会,江霁在聚会上见到了曾经的同桌宋颂。

从某个角度来看,宋颂和陆洵是一种类型的人,都打过架受过伤,张扬明亮。江霁在巷子口碰到陆洵的时候之所以会动了恻隐之心,有一方面是因为她在陆洵的身上看见了宋颂的影子。

江霁和宋颂的关系很好,同桌情谊很深,在宋颂出国读大学的这几年里,他们从未断过联系。

而江霁和陆洵的第一次冷战,就是因为他。

那天聚会,江霁和宋颂坐在包间外的卡座上聊天,宋颂知道她有了男朋友,无不好奇地问了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那时候你也是在巷口受的伤,看起来特别凶。”江霁提起了那次巷口的遇见,喝了酒有点儿醉,笑起来也格外娇甜,“让你去医院你不去,上课的时候直接晕过去了,老师都吓坏了。”

“那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你男朋友啊?”宋颂也没想太多,随口一句玩笑,“别欺骗无辜少年的心啊。”

结果这段话被路过卡座的一个同学听见,在好事者的刻意传播下,陆洵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这个酒吧在学校附近的商业街里,能遇到不少同校的人,当天甚至有人拍了照片发给陆洵。

冷战开始的时候,陆洵并没有生气,只是很平静地问了句:“我很像你曾经的同学,所以你才爱屋及乌?”

“不是!遇见你之前,我没有喜欢的人……”

“那次在巷口你突然停下来,有他的原因在吗?”

江霁停顿了一下,然而也只是这么一下,陆洵就明白了,单手揉了下她的发顶,分不清是爱怜还是其他,只是温柔。

“别因为同情喜欢一个人,这样对你不公平。”

陆洵说的是,对她不公平,并没有提及自己。

江霁想解释的,但此刻不论说什么都好像在欲盖弥彰,也什么都来不及说。陆家那边的人打来电话,好像是出了急事,在大厦将倾的关头,陆洵选择了回去。

陆父出了事,膝下只有陆洵一个儿子,在这样的情况下,陆父的支持者不得不将陆洵推上了位置。

也是很久之后江霁才知道,陆洵带她去过的那个酒吧,有一半在他名下。

有的人一直在努力,直至最高处。

08.草莓

陆家出事的那一段时间,江霁和陆洵短暂地失去了联系。

江霁发了很长很长一段消息跟陆洵解释,他没回复。而她又找了宋颂,拜托他说明一下情况。宋颂抓耳挠腮了许久,用自己的手机号给陆洵发了几千字的短信,把高中的事写成了短篇小说,力证清白。

就是文笔很烂。

而陆洵是在八号那天晚上回复的江霁,他在医院和公司之间往返,局势稍微稳定一些后,才有时间看手机。

手机没电关机,充了一会儿电后才开机。

有许多未接电话和短信,陆洵看了一遍,最后只回复了江霁,问她现在是不是在学校宿舍。

……

离宿舍关门还有十几分钟,江霁下楼的时候陆洵刚到,他没有再开那辆重骑,而是换了辆黑色的越野。

宿舍楼外很黑,江霁有些看不清,陆洵带她上车后打开了车内的灯。

柑橘色调的光弥漫开来,一瞬间有些刺眼,江霁低头把眼睛埋在陆洵肩膀上,几秒后才挪开位置。

江霁在车上又跟他解释了一遍自己和宋颂的关系,陆洵安静地听完后,说了句:“我知道。”

他靠着车门,神情有些复杂,并不像是轻松的样子。

江霁仰头看着他,迟疑了一下:“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陆洵眉眼微微一动,声音有些低沉,和以往都不相同:“江霁,如果我想彻底在陆家掌权,可能要与京岭的北家联姻。”

现在陆家式微,陆洵是这一辈里唯一可以接掌集团的人,除开身份这个因素,还有部分原因是陆家的人得知了他这几年做的事。

拥有京岭科技公司的股份、酒吧一半的经营权、有着某游戏的部分源代码……他付出过不少,也吃过无数苦头。就连那次巷口的打架事故,也是因为有公司高层想买下他的游戏代码,谈判不成功,于是找了几个人来教训他。

示威不成便示恶。

然而有那么几秒,江霁没有听懂陆洵的意思。她见过北家的人,也猜得到如果陆洵要联姻,会和北家的哪位姑娘订婚。

“你要和北家的人联姻?”明明来见他的时候,她还是开心的,此刻心情却像是跌进了谷底,“那我们分手吧……”

就算他的联姻只是假戏,她也不想连谈恋爱都要遮遮掩掩。

这才是真正的不公平。

09.葡萄

分手后的第二个月,江霁带着大提琴去了国外的音乐学院进修学习。

这些天來,京岭北家和陆家联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两家没有人出面承认,但也没有人否认。

知道江霁和陆洵恋情的同学或者朋友纷纷打来电话,询问江霁是怎么回事,她避重就轻地回复了几个要好的朋友,没具体解释,而后就坐飞机离开了国内。

而在江霁到学生公寓的第二天,她收到了一把纯手工的大提琴。这把琴出自德国顶级制作师杰西之手,别称“绝唱”。

收到琴的江霁想了想,今天好像是她生日。

琴盒上还刻着一行字:To moon.

给月亮,也给自己喜欢的人。

她在国外学习的第八个月,有好友给她打电话,聊天时提到了京岭商圈,也提到了陆洵。他进了陆氏集团的董事会,陆家的人再信命,也不可能将公司让给外姓人。

好友还说,北家和陆家的联姻原本已经板上钉钉了,结果陆家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拿下了一个投标工程,死死卡在北家的重要缺口上,这下不需要联姻,北家也得给陆家提供大笔资金,以保证公司正常运作。

江霁不懂商圈的事,几句话结束了这个话题后,好友问起了她的第五场个人演奏会。

也是在这场演奏会上,江霁见到了快一年未见的陆洵。

他坐在台下,气质沉静,看不出情绪起伏。

明明距离并不算近,但江霁还是第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演奏会结束,江霁被学院的同学拉去庆祝演出成功,她喝了一点儿酒,没醉,只是在走廊上吹冷风时又碰见了陆洵。

他还穿着西装,衣襟处的扣子解开了几颗,有锋芒和冷色,也有消沉的禁欲感。而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职业装的长卷发女人,抱着几份文件,叫他陆总,眉眼里全是爱慕。

什么都来不及说,江霁看了一眼就回了包间。

陆洵身边的那个秘书,好像是北家旁支的人?

而接下来的几天,陆洵都没有来找过江霁,她以为对方可能已经回国的时候,却接到了陆洵秘书打来的电话。

对方层层辗转才要到她的联系方式,语气很好:“江霁小姐吗?陆总住院,能麻烦您来看看吗?”

有的人爱慕归爱慕,但从来不逾越界限。

也是接到电话后,江霁才知道陆洵出国前出了场车祸,为了赶来听她的演奏会,伤还没养好就出了院,现在伤口发炎感染,引起了高烧。

江霁赶到医院的时候,陆洵的烧刚退,清醒了一点儿。他靠着床头,雪白的被子半盖着,出过薄汗的眉眼微微湿黑,有些倦态,也显得冷硬。

在江霁敲门进病房后,他的神情才柔软了一些。

“我以为你不会再管我的死活了。”

这句话说得太重,江霁坐在病床边给他削苹果,闻言停顿了一下,差点儿把苹果皮削断,随后嘟囔道:“我们又不是仇人。”

他漫不经心地反问着:“那是恋人?”

苹果皮还是断了,江霁抬头看他,很轻地抿了下唇。

10.西瓜

那时候江霁跟陆洵说分手,其实并不是一时兴起。

冷战的那些天里,江霁想过许多,陆洵会喜欢她,无非是因为那时候她在巷口帮了他一把,如果那时候让他去医院的是另一个人呢?

他大概也会动心。

江霁有顾虑,把自己的想法认认真真地和陆洵说了一遍。这时候如果不说,之后只会有更多的矛盾或者误会。

“帮过我的人有那么多,”陆洵哭笑不得,“难道我每个都要喜欢?”

然后,他抽走了她手里的刀以及那颗苹果,抬高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亲,有一点儿苹果清甜的味道。

“你的手是用来拉琴的,别为我做这些。”

……

其实那天在车上,陆洵跟她还说了一些话:“联姻是假的,对方也知情。等处理完这件事,我会立马回来找你。

“我可以同意暂时分手,但是江霁,你别离我太远。”

之后每一个星期,他都会让人送花和甜点给江霁。她还没有出国进修的时候,常常能看到宿舍楼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直到天亮才离开。

陆洵的喜欢是真的,不得不和北家联姻也是真的。同意分手,也只是因为他舍不得在这段感情里,江霁要因为他而委屈自己。

就连最开始陆洵想要回到陆家,也是因为江霁。她在云端之上,而他被家人所抛弃,今后就算在一起,也不会被祝福。

如果不试试,谁知道命运能不能被更改?

而此时此刻,一切起承转合回来,陆洵的伤冒出了殷红的血丝,江霁惊慌起身想去找护士,却被他扣住了手腕。

他依然温柔从容,没有对旁人的那种锋芒感,甚至主动示了弱。

“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就当……可怜我了。”

江霁的指尖没忍住蜷了蜷,全部思绪都跟着他乱走。

能拒绝吗?

好像已经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