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的轶事] 天行轶事

  我慢慢发现我是生活在充满了虚拟的闪电的时代。我的同代人,都是这个闪电下的光影。谁也抓不住闪电。对于惧怕闪电的人来说,一次闪电,带来的毁灭就永不停歇。   在真切地看到一些灾难之前,我就患上了失眠症。我见过那些惨白的脸,被泥巴涂黑的脸,颧骨突出双眼无神的脸,他们四处游荡,等待人们接受这难堪的拜访。对不幸命运的抗衡一直存在。
  十几年前,我说诗歌写作也是一种抗衡,有人便问我,为什么抗衡?你要抗衡的是什么?问话的人自己并不写作,但表情和语气充满了不信任,还带着一丝嘲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无法清晰地回答这个问题。有时候,我们整个生命依赖于对病情的知觉,依赖于从深处对我们无穷无尽汲取的力量。
  我不喜欢力量这个词,觉得它与实实在在的生命不一样,并不是实存之物。而力气更实在,力气消失时,一切表象都会消失。一个有力气的人,才可以带着灵魂行动。我告诫自己要警惕,不要向词语过度索取光芒。写作是独自夜行,身边并没有可以借取的光。而词语的灵魂是人,是人在黑暗中的触摸,是熄灭的光,是无声时发出的低微的叹息,是低处的目光看到的一切。它们没有显著的地位,在诗歌中,它们惟有诚实地体现自身。
  这些年,我懂得了上升不如下降来得快。也没有掷骰子这种事,某些东西早已等在路上。但寻求从不会停止,我相信玄秘的东西,就在最简朴的事物中。谨慎使用语言,诚实面对一切,去领会,去爱,去完成。
  我希望自己的写作指向那些沉默的无言者,如果我发出声音,也是向低处的声音致敬,但我还是免不了使用一些色彩斑斓的词汇。我藏起脸,却没有遮住形态散漫的脚趾。我站立的位置有时让我尴尬,我付出的太少,能到达的地方很有限,只有少数人感到有一股风在经过。佩索阿说,人只可以在河水和池水里看自己的面孔。要这样做,他必须弯腰,俯身蹲下,才可以进行看自己这种行为。他认为发明镜子的人毒害了人类的心灵。
  现在看来,在诗歌中照镜子的时期也不该太长,如果我懂得早一点,或许可以早一点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