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成山头

竹子大魔王

那年跟张虎壮从青岛开车到威海,下青威高速,扭头驶往滨海大道,跑在西霞口的环海公路上时已近黄昏。海风迅猛,拽住行道树的头发,风车机组沿着山势往天的尽头走,巨大的白色扇叶缓缓旋转。

到成山头景区门口,夜风狰狞,车灯柱里雾气漶散,对面是林影重重的断头崖。沿旁边岔路下去,碎石密匝,颠簸如船。

崖下是海,旅馆在海边。

三层小楼住宿,一侧平房是厨房连饭堂。淡季,没其他客人。我们把市区买的原浆拿出来,冷飕飕抿下一杯,觉得香,但剧烈的饥饿感上来了。旅馆夫妇把锅铲刮得嚓嚓响,油烟正旺。槽子里的鱼群獐头鼠目,眼耳通天。

酱烧黑头鱼,辣椒炒管仔,小韭海肠,虾酱拱蛋。黑头鱼只放了酱油和大蒜,淋一圈啤酒,埋在葱叶里炖透;管仔爆得微微打卷,本地辣椒没辛辣气,翻甜;韭菜跟海肠天造地设;虾酱拱蛋是少东家写完作业的加餐,我们顺嘴得吃。

张虎壮拆鱼的筷子气吞山河,我的勺子像推土机鏟着管仔和海肠,而筷子勺子合力撕扯开拱蛋的那一刻,虾酱的鲜甜气儿吱地冒出来,很轻微的,吱——我们对视一眼,像洞悉了这片海域的秘密。

凌晨四点,天光大亮。下楼吃蛤蜊疙瘩汤,配老醋蜇头,看成排孔鳐晾在门口,张虎壮站在旁边,脸色红于二月花。

后来一条六斤重的孔鳐躺车后座上,十分惊悚,它从成山头走到青岛,再从青岛走回张虎壮的家乡。由于没有完全晒干,最后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