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糖姜茶连载五

阿舒

【上期回顾】:“陆师兄……成为顶尖设计师是什么感觉?”

良久,陆时禹才认真回答:“我没办法告诉你,姜淼,你得自己站上来看。”

晚上,我躺在我的小床上,握着手机,反复犹豫着要不要干脆跟陆时禹乖乖招认,我把他心爱的猫咪弄丢的事实。

可陆时禹发来视频的时候,我依然不敢接,以手机坏了作为借口,推脱了一番。

陆时禹居然也没怀疑。

我向来胆小,经过一番权衡利弊后,突然想起我当初明明加了沈医生的微信,为什么不可以找沈医生旁敲侧击地问一下,万一陆时禹得知真相,会有什么反应。

沈医生的回复很直接:“那你会死得很惨,那只猫是陆时禹的前任的,那家伙就是靠它睹物思人,平时碰都不让人碰。怎么,你给弄没了?”

“当然没有,就是问问,呵呵,问问。”我赶紧强调。

然而我心头一紧,觉得自己简直是大限将至,陆时禹大约能想出一百种方法弄死我,估计任何一种下场都要比现在在外头无家可归的“咖啡”惨烈。

我钻进隔壁纪菲菲的被子里,抱着正在敷面膜的纪菲菲瑟瑟发抖:“菲菲,我完蛋了,‘咖啡是陆大神前女友的,听说他视若珍宝,我可能真的要被陆大神抓去泄愤了,他会不会把我卖到深山老林里,从此挖煤、弹棉花,凄凄惨惨过一生?”

“前女友?”纪菲菲一边给脸做着按摩,一边口吻崇拜道,“前女友的猫还留着,没想到陆时禹那么长情。”

“你听懂我的重点了吗?”

“放心好了,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挖什么煤,弹什么棉花啊?顶多卖去山里做媳妇,然后生一窝孩子,听说山里没电、没WiFi,哎,我们以后只能通信了。”

我不知道那一晚“咖啡”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可是我压根儿没有心情去同情那只可怜的离家出走的猫咪,因为我一夜辗转反侧,噩梦连连,全是我被卖到深山里凄凄惨惨的下半生。

梦里我生了好多小孩,每个生下来都只会跟我“喵喵喵”……

为了避免被卖入大山,我第二天上午不得不去打印店打印了上百张“咖啡”的照片,这里要十分感谢自拍控纪菲菲,她撸猫的空隙保留了很多“咖啡”的萌照,然后我把这些照片偷偷地贴满了大街小巷,结果却被城管逮住,不仅撕掉照片,还罚了款。

陆时禹明天就要回来了,我开始怂恿纪菲菲搬家。

“搬家!马上!房子我给你卖!现在出手,价格特别高,你能赚当初买房的一倍!”我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然后咬着手指对沙发上盘腿玩儿电脑的纪菲菲说。

“第一,你卖不出去。第二,我为什么要陪你逃跑?猫又不是我丢的。第三,不做饭就赶紧滚,早就不想跟你一块儿住了!”纪菲菲抬起她陷入游戏的死鱼眼,面无表情地说。

我立马化身琼瑶笔下的女主角,扑到纪菲菲面前,哭哭啼啼:“你难道真的这么狠心?当初不是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哼,你个负心人!”

纪菲菲抬起我的下巴:“我管你是做蛋炒饭还是饭炒蛋,总之,十分钟后再没有晚饭吃,你就自动打包滚蛋!”

“嗻!”我刚起身,桌上的手机响了,微信里陆时禹发来语音通话要求。

我握著手机,一屁股跌回纪菲菲身上,哆哆嗦嗦,手忙脚乱。

“姜淼!”被砸到的纪菲菲怒吼,然后一巴掌将我扇到旁边。

“陆……陆时禹的语音!”我举着手机,连声音都是抖的。“我不敢接。”

“废物!”纪菲菲夺过手机,滑到接听键。

“姜淼?”微信里传来陆时禹充满磁性的声音。

“她死了!”纪菲菲回了一句,然后“啪”地挂断,继续打游戏。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好一会儿,终于发觉不对的纪菲菲抬头问我:“你刚刚说是谁的语音电话?”

“陆时禹……”

伴随着一声“KO”,电脑里清晰地传来纪菲菲被打败的声音。

我们都用十分同情地目光望着对方。然后手机又响了,这回陆时禹发的是语音:“我在胡同口,来接‘咖啡。”

陆时禹为什么提前回来了?说好的后天呢?!

纪菲菲几乎是连推带踹地将我扔出去的,然后这个没良心的女人“砰”的一声将门死死地关上。

我不得不下楼面对陆时禹。

从五楼下到一楼,我脑海里计划出无数的逃跑路线,甚至考虑要不要去翻后面那扇早已废弃的铁门。我的腿软得要命,一会儿跟自己打气默念“要敢于直面艰难险阻与惨淡的人生”,一会儿又觉得该服软的时候就要服软,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是逃跑为上

结果一出门口我就傻眼了,胡同口的豪车旁好些人在围观,我直觉那可能是陆时禹的车。

我小跑过去,挤进人群,果然是陆时禹。

“胳膊在侧过来一点儿,对,往这边。腿,腿比较严重,往这边摆,对!”西装笔挺的陆时禹正悠闲得半靠着车尾,一边指挥地上的受害者一边拍照。

车尾旁,倒着个少年和一辆蓝白色的支付宝共享单车,少年的腿和手都有些许摩擦的血迹,一看就是刚发生了车祸。

这是什么情况?我呆了呆。

一见着我,陆时禹收了手机,冲地上的少年勾唇:“你看,不是来了嘛!”

我觉得莫名其妙,正想问,少年已经爬起来,格外热情地跟我描述:“小姐姐,你可来了。这位帅哥刚才急刹车,我呢,正好在他后面,“砰”的一声就追尾了,然后我整个人就飞了出去,谢天谢地,也不是太严重。可医药费肯定是要赔的,您说这事我也有责任,毕竟是我追的尾嘛,就一人一半好了。”我真是第一次见人要赔偿费都要得这么清新脱俗的,还一人一半。

“关我什么事?”我顿时有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少年正要解释,陆时禹修长的手指将手机递过来,赫然是我与他微信的聊天页面。

“这个是……”什么意思?

“下午六点三十六分,也就是十分钟以前,我给你发了一个语音电话,你接起来只有三个字。虽然后来你解释这是你朋友的恶作剧,但是很不幸,我踩了急刹,现在的结果是恶作剧引起的蝴蝶效应。”陆时禹带着一种稍稍痛心的口吻,看着我耐心解释道。

我已经隐约能够猜到接下来剧情,但是由于太震惊,于是目瞪口呆地问:“所……所以呢?”与此同时,我的小腿已经开始打颤。

“追本溯源,所以小姐姐你才是罪魁祸首,责任我俩一人一半!我现在胳膊痛,腿也痛,心脏好像也有点儿不舒服,脑袋也是,不知道有没有脑震荡。看来要去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对了,我没买社保,估计报不了。”说完,少年冲我歪了歪脑袋,露出一口白牙。

“真可怜。”他身旁,陆时禹抱着手臂,没有什么感情道。

“轰隆”一声,脑子里似乎打了一个闷雷。

有一霎那,我差点儿以为自己耳鸣。

望着面前一唱一和的无耻二人组,我觉得我的三观简直被瞬间刷得焕然一新,可是我一定是脑子突然短路了,我居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做个全身检查,加点儿医药费怎么也要七八千,四舍五入一下算你八千,一人一半就是四千,很公道。”陆时禹摸著他弧线完美的下巴,算了一笔账。

“这个……这个不是这么算的吧,而且怎么会就追究到我头上了呢?”原谅我实在太震惊,居然一时都不晓得怎么理直气壮地反抗。

“姜淼。”陆时禹忽然握住我肩膀,严肃地说:“作为一个有次责任心的成年人,不是这么欺负小朋友的。如果你是实在暂时拿不出这笔钱,打个欠条,我可以帮你垫付。”

“大哥,你真好!”少年立马化身乖宝宝,礼貌地表示谢意。

然后两个人当着我的面转账赔款,一气呵成。

完事后,少年还重新骑着单车,带动两个轮子跟个哪吒似的潇洒地跑了。

下一秒,陆时禹的手机递到已经痴呆的我面前。

那可真是一只漂亮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就算不是手控,也觉得这是一只充满艺术性的手。

可我嘴唇发抖,已经气得几乎说不出来话,只能用眼神询问。

“输一下你的手机号,方便追债。”陆时禹风轻云淡地说。

我深吸一口气,体内的小宇宙再也抑制不住,简直汹涌澎湃,于是突然想也不想地拽住了陆时禹的领带,将他扯到我面前,咬牙切齿:“陆时禹,你……”

“‘咖啡呢,你没有带下来?”陆时禹好似丝毫不计较我突然扯他领带的事,突然问。

我手上一软,轻飘飘地松开他,然后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大麻烦没解决,于是刚才提起的那点儿架势,瞬间就焉掉了。比起赔偿费,我可是把陆时禹心爱的猫给丢了!

属于多少钱都买不回的性质!

“它在洗澡,我的朋友正给它洗澡!所以,暂时走不了。”我眼珠子一转,想出一个无比蹩脚的理由,“要不您明天来接它?”苍天在上,能拖一天算一天吧。

“洗澡?”陆时禹玩味似的品了品这两个字。

“不是说要电话号码吗?”我赶紧抢过他的手机,给自己拨了个电话,然后利索地在联系人名单上主动存上自己的名字,再递还给他,道,“钱我会慢慢还给你的,陆师兄。”一提到钱,我的心就滴血,所以尾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陆时禹挑了一下他好看的眉,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洗澡很快,我可以等。”

“你吃晚饭没有,我请你吃饭吧。”我急忙岔开话题道。

陆时禹不置可否。

我以为就算要承认弄丢“咖啡”,也不能就这么干巴巴地承认,否则陆时禹再心情不好,说不定下一个躺在他车轮下的就是我。所谓民以食为天,我还是先把他的胃填饱,将他的怒气值降到最低,再跟他好好解释,期待有一丝生机。

可惜陆时禹一到饭馆,眉头就轻轻地皱了皱,脸上的嫌弃简直不要太明显。

我赶紧狗腿地找到一张空位,然后将凳子擦干净,努力宣传:“这是我们附近最有名的米粉店,老板的用得粉全是纯手工制作,不掺任何添加物,纯天然无污染,又好吃又好看!嘿嘿!”说完,冲陆时禹咧嘴笑了笑。

“好看指的是老板!”胖师傅刚把隔壁桌的米粉端上来,然后转身笑眯眯地跟我搭话,“淼淼,这是带男朋友来吃啊?”

我立刻红了脸颊,摆着手否认:“怎么可能啊!您别开玩笑了。”

说完,我立马定下菜单。

等餐的空隙是最尴尬的,陆时禹坐在我对面,我既不敢跟他聊那只猫,当然也聊不了纪菲菲所谓的高级金融话题,而我即将告诉对方一个重大噩耗,于是不得不先铺垫,至于如何铺垫,实在是十分需要技巧。

我决定给陆时禹洗脑。

“师兄,你看过关于前任题材的系列电影吗?”

正在拿纸巾第N次擦桌子的陆时禹挑了一下剑眉,略显迷茫。

很好,多么出其不意地带出前女友的话题,没看过更好,方便我胡诌:“就是讲各种前男友、前女友恋爱的故事,一共出了三部,每一部男女主角最后都没有什么好结果,可惨了!”

陆时禹停下手上的动作,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地望着我。

我心底一阵发虚,却还是硬着头皮讲下去:“所以对前任念念不忘,甚至留下纪念品睹物思人什么的,真是太不划算了,伤身又伤心!有位朋友曾经说过,面对遥不可及的前任,我们一定要学会快刀斩乱麻、一笑泯恩仇,千万不要藕断丝连。前任留下的任何东西,都要剪掉、烧掉、丢掉,一点儿蛛丝马迹都不要给自己留下。”

“谁说的?”陆时禹抱着手臂,嘴角抽了抽。

“纪菲菲!”我快速答道,又觉得陆时禹实在没必要纠结这样的小事,于是趴在桌上往前靠了靠,紧张地望着他,“谁说的并不重要,有道理就行。陆学长,你明白我的意思没?”

陆时禹微微垂下脑袋,往前探了探,漆黑的眸子透亮,眼圈下带着淡淡的青黑色,透出些许疲惫,此刻那双透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我以为陆时禹可能听懂了我的暗示,对于前女友送来的猫咪多少应该没那么执着了。

下一刻,对面的陆时禹启唇,他笑眯眯地说:“姜淼,下次吃饭前你再说这些乱七八糟、倒胃口的话题,我就从你欠我的那笔钱里收利息!”

我愣了愣,随即赶紧捂住嘴巴,表示已经闭嘴。

老板很快将热气腾腾的米粉端上桌。

陆时禹虽然面上嫌弃,可真正动筷的时候,胃口可好了,吃相再优雅,也挡不住我觉得他其实去的不是高大上的巴黎,而很有可能是食不果腹的非洲贫困地区。而我,一边对刚才的车祸被坑钱的事情耿耿于怀、气得牙痒,一边又觉得十分对不起陆时禹,毕竟那只猫可是陆时禹的情感寄托,根本不能用金钱计算。

总之,这顿饭吃得十分纠结。

结完账,跟着陆时禹回到他的SUV旁。

“会开车吗?”陆时禹突然转身问我。

我垂头丧气地点点头,觉得事情已经不能再拖,还是早死早超生,干脆告诉陆时禹我不小心把“咖啡”丢掉的事吧。

“那你来开!”陆时禹忽然将车钥匙扔给我,然后这人直接钻进副驾驶座。

有钱人都这么懒的吗?不过好像是迈巴赫啊,线条流畅、性能肯定好到爆的迈巴赫。

我带着小小的兴奋坐上驾驶座,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提醒他:“其实这里离我家很近,不用开车也行。”

“去沈医生家,找不到就去翻导航系统。”陆时禹有些含糊地说。

我转过头去才发现这人蜷缩在副驾驶座上,一副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

“你不会是出差一回来连时差都没倒就过来了吧?”

“嗯。”陆时禹嘟囔了一声。

我顿时有些无语,却更加肯定那只猫对陆时禹一定十分重要,否则不至于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

“那……你先系一下安全带。”

没有回音,只有陆时禹轻缓的呼吸声,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

我叹了口气,只好侧过身去给他系安全带。

“别吵!”对方突然嘟囔了一句。

然后,手就被握住了。陆时禹忽然睁开眼,非常近的距离,近得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瞳孔里映出的略顯慌乱的自己。

暮色已经完全降下来,胡同口一盏盏街灯亮起。

陆时禹的手很暖,仿佛还带着方才那碗米粉的温度,又很烫,灼得我愣了一下,赶紧抽出来!

“系……系上安全带!”

不知道为什么,气氛突然很尴尬。陆时禹果真听话地系上,又稍稍坐直了身体。

“这算代驾,我收费很贵的,从欠款里扣。”我想了想,精明地道。

陆时禹好似笑了一下,不过还是十分爽快:“好。”

我稍稍降下车窗,将脸上莫名的温度降了下去,又缓缓启动手刹。

一路上陆时禹睡得似乎很沉,我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突然觉得当个有钱人也不容易,陆时禹这副模样,简直像是三天三夜没睡过觉一样。

其实纪菲菲赚钱也不容易,每次她关起门来在直播间又唱又跳后出来一副累得跟狗似的模样,我就觉得什么钱都不好挣。

姜北陌就更不用说了,有时候一天可以做三四场手术,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至于我的工作,至今跟赚钱这两个字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我还是个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小市民,而且刚才莫名其妙的四千元欠款,又成功地让我负债了。

一路上我乱七八糟地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到了陆时禹的别墅大门口。大门是一扇古朴的铁门,周围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甚至望不见里面的主楼。难怪沈医生会抱怨,陆时禹果真是修了一段路,跟自己家隔开了,周围静悄悄的,一丝声音都没有。

我停在铁门口,侧头过去刚想叫醒陆时禹,却发现这人兀自睡得香甜,呼吸均匀,显然睡得很沉。

车内漆黑一片,只有前置灯的微光,微光里,陆时禹侧脸的轮廓安静,像一幅线条柔软的素描画。

原本想叫醒他的举动便停止了,我屏住呼吸,突然有点儿不想打扰陆时禹。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跟着睡着的,醒的时候周围一片大亮,别墅里的灯光全部亮起来,衬得周遭一片梦幻,宛如置身某座城堡。

这时,有人敲了敲我的车窗。

“姜小姐,我送您回去吧。”车窗外,上次那个半夜送陆时禹的司机大叔笑眯眯地说。

“啊?”我脑子还有些迷糊,反应过来很快答应,“哦!”

又下意识侧头去看副驾驶的陆时禹,他的眼神已经十分清明,显然是睡了一场好觉。

“辛苦了。”陆时禹勾了勾唇,然后随手从后座递了一只礼盒过来

我有些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这是……?”

“你可以当做礼物,或者是照顾‘咖啡的报酬。”说着,陆时禹推开车门,唇角隐约含着一丝微笑。

才被坑了四千块,我既觉得陆时禹这是典型的打一棒再给个甜枣,又忽然想起“咖啡”已经被我弄丢的事实,而陆时禹显然还不知道这事,顿时接礼盒的手便有些抖。

我推开车门,刚想将礼物还给陆时禹,却发现他已经进了大铁门,坐上了另一辆豪车。

这到底是有多少车啊?

果然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只有司机大叔还在笑眯眯地等着我:“我来开吧,姜小姐。”接着又恭敬地补充,“陆先生坐了八个小时的飞机,确实很累,失礼之处还请您见谅。”

我乖乖地坐到后排,心里默默纠结该怎么告诉陆时禹我把他的猫咪丢了的噩耗。

而手上的礼盒显然让我更加愧疚,觉得忒对不起陆时禹了。回去的时候顺手给纪菲菲打包了一份花甲米线。

闻到香味的纪菲菲终于肯从游戏里抽离出来,跟饿狼似的扑向她的花甲米线。

“那是什么玩意儿?”这妞眼尖,一眼瞧见我手上的礼盒。

我倒在沙发上,顺手将礼盒放在茶几上,有些愧疚:“陆时禹送的礼物。”

“感谢你帮他斩断前尘,丢了前女友的狗?”纪菲菲扬起脑袋,不可思议。

我顿时垂头丧气,哭丧着脸:“我还没有告诉他我丢了‘咖啡的事。”

“那你们出去干嘛了?这么长时间!”纪菲菲吸溜一口米粉,随口问。

“睡觉。”我心不在焉地答。

“噗!”纪菲菲呛了一口,油汤成功地溅了我一脸。

我属于典型地自作自受,因此也并不抱怨,拿起纸巾擦了擦,又跟纪菲菲解释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怎么办,菲菲?我觉得特别对不住陆时禹,人家还准备了礼物,你说我怎么还给他一只猫啊!”末了,我哭唧唧地说道。

纪菲菲的爪子伸向礼盒,一脸财迷的样子:“管他呢,先拆开看看,富豪的礼物,肯定出手不凡。姜淼,你要发笔小财了!”

“不行!明天要原封不动地还给他!”我赶紧按住礼盒,制止纪菲菲。

“那也不妨碍我看一眼!”一边说着,纪菲菲一边眼疾手快地抢了盒子,躲开一米远。

我赶紧追上去,可惜纪菲菲身高极具优势,我就算使用弹跳也依然够不着,争执间纪菲菲得意洋洋地拆开了盒子。

整个客厅突然安静了一秒,我跟纪菲菲都傻了。

三秒后,传来纪菲菲肆无忌惮的爆笑。而我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追你!”纪菲菲拧着手上薄薄的性感丝绸内衣,在我眼前晃了晃,憋着笑感叹,“啧啧,没想到陆时禹面上一副高岭之花的禁欲派,内里这么闷骚,直接送内衣啊!不过品位不错,VS的,真性感!”说着,纪菲菲骚气十足地舔了舔嘴唇。

我就是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到陆时禹的所谓礼物居然是一套性感内衣。

果然这种人都是变态,陆时禹这种道貌岸然的就更是变态中的变态!

怪不得当初系花哭哭啼啼地跟我抱怨陆时禹就是个人渣!

我红着脸将纪菲菲手上的蕾丝睡衣抢过来,脑袋气得简直都快冒烟了。

偏偏纪菲菲一点儿眼色都没有,胳膊随手搭在我肩上,眼神在我身上遛,摸着下巴说:“不过陆时禹是不是对你的身材有什么误解?”

我一拳头回给纪菲菲,然后回屋“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紀菲菲还在门口不依不饶地敲门:“其实想想也不错啊,就陆时禹那种级别的,就算不走心也划算。姜淼,你好好考虑下!”

“走开!”我怒吼。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愧疚把陆时禹的猫丢了,这种货色,打着前女友猫的旗号,装深沉、装情圣,不知道骗了多少无知少女。

“不要脸!”我拉起被子恨恨地想。

第二天早上手机闹铃还没响,外头敲门声便绵延不绝。我裹着被子,迷迷糊糊得捂住耳朵,抓紧上班前最后几分钟的睡眠。

枕头边的手机震动地不依不饶,我抬起胳膊不情不愿地按下接听,里面传来纪菲菲含糊的命令:“去开门!”

真是服了!我只好任命地从香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决定待会儿给高修齐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大清早的扰人清梦,是不道德且十分欠扁的。

就算是送爱心早餐也不行!

谁知道开门一看却并不是高修齐,门外有个老太太一手抱着猫,一手拿着宣传单,跟我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半天。

“姑娘,是你家里丢猫了?”老太太问。

我迷糊的脑子终于开窍,眼睛落在老太太怀里那只圆滚滚的白猫身上,感觉跟大清早中了彩票似的,被一种失而复得的情绪砸得晕头转向。

“是!是!是!”我赶紧点头,乐得眼睛都快找不着北了,“阿姨您先进来坐。”

“谁啊?”纪菲菲裹着法兰绒的长款睡衣,去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半阖着眼帘问。

老太太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纪菲菲,说:“太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我将人请到沙发上,又狗腿地去给老人家倒水,热情地双手奉上,“阿姨您喝水。”

纪菲菲终于回神,看着沙发上的老人与猫,瞌睡醒了一半,伶俐得贴了上去:“阿姨,原来是您捡着我们家‘咖啡啦。您还亲自给送来,现在像您这样助人为乐的人可不多了。”

这马屁拍得人通体舒畅,阿姨笑呵呵地道:“这猫前天跳到我们家阳台上,我本来还以为哪里来的野猫呢,原想着它要是不走,我就留下跟我搭个伴儿,谁知道今早抱着猫出去遛弯,隔壁老王跟我说有俩姑娘可劲儿找这猫呢,照片拿给我一看,可不跟它一模一样么,我就赶紧给你俩送来了。”

“阿姨,给您添麻烦了。这猫也不是我俩的,是我朋友寄养在这儿的,我俩为了找它都快急死了。真是特别感谢您!”我摸了摸“咖啡”的脑袋,突然觉得生活特美好,世上还是好人多。

“不麻烦,不麻烦。咱们一个小区的,我抬抬腿的功夫就到了。”说着话,阿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俩的小窝,“姑娘,你们俩房租不便宜吧?我看房东给这儿装修得真好。”

纪菲菲一听,忒得意,摆出谦虚的姿态:“不是租的,我两年前自个儿买的。”

“这是一居室的结构吧,你俩改成两居室了?”阿姨喝着水,一听就知道是小区的老人,房屋结构十分清楚。

“是一居室。我朋友觉得阳台那里宽敞,就连着跟客厅一块儿设计成两居室的,可以多住一个人。”纪菲菲说。

“我能参观一下吗?”阿姨眼睛亮晶晶的,跃跃欲试。

“您随便看。”纪菲菲大方地道。

这阿姨也真不客气,这瞅瞅,那儿看看,偶尔还上手摸,一个劲儿地夸“真好”“真不错”。

末了,老人家惊喜地感叹了一句:“这么装修下来,得花不少钱吧?”

房子全是我设计的,连材料都是跑断腿跑来的,当时纪菲菲也不宽裕,所以能省着花的地方我都省着花,可是重要的地方,材料也是用的好的,没弄成豆腐渣工程。

“没花多少钱,设计是我们自己设计的,材料也是我们自己买的,就是人工费多了一点儿。”我回答道。

“你们自己设计的?”阿姨惊讶地问。

“我朋友以前是家装设计师。”纪菲菲看了我一眼,解释道。

我笑笑,还有些不大好意思。

阿姨更震惊,突然问:“姑娘知道咱小区以前八十多平米的二居室吗,面积也大,可以改成三居室的装修吗?”

我想了想跟我们同小区的房屋结构,那种也是阳台跟客厅特别大,其实只要好好改造,改成三居室的装修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于是点头:“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是如果要改,肯定还得请个专业的设计师,不然改得不伦不类的,住着不舒服,也会破坏房房屋的光照,影响风水。”

于是,阿姨若有所思地走了。

等人一走,我立马现原形,虎视眈眈地瞅着沙发上那只臭猫。

“喵呜……”仿佛只是出门旅游了一圈,“咖啡”扭了扭脖子,挠挠耳朵,姿态闲适地打量起似曾相识的窝。

我那个气啊,撸起袖子就把这猫给拧了起来,定睛一看,这猫的眼神还是那么傲娇,毛色还是那么鲜亮,体型还是那么圆润,亏得我担惊受怕,这家伙在外头生活得有滋有味,别提多逍遥了。

我恶狠狠地拧着“咖啡”的脖颈,作势要揍它:“说,下次还敢不敢离家出走了?哼,臭猫!”

“你就消停些吧,赶紧给人还回去,别又弄丢了!”纪菲菲见我跟一只猫计较,乐得不行,靠在门框上,晃着自己的大长腿。

醍醐灌顶,我赶紧找手机准备给陆时禹打电话。

拿起手机拨出前,我犹豫了。陆时禹那个人渣昨天可是不要脸地送了我内衣,还坑了我足足四千块钱。而且这一大早的,时间也不合适,忒容易暴露我丢猫的事实。

“怎么,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送你内衣的男神?”纪菲菲一脸猥琐。

我翻了个白眼,没精打采地坐到沙发上。

“其实男人送你内衣不一定就是想追你。”纪菲菲一脸深沉地挨过来。

我侧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也许是嫌你身材不好,哈哈哈……”

我还得去上班,“咖啡”自然还是暂时丢给纪菲菲照顾,只有等下班时问问陆时禹有没有空取。

整个上午有些心不在焉的,一会儿想起姜北陌自以为是地让我换工作,一会儿又是那天丢脸地被迫蛙跳,再不然就是陆时禹那件内衣,事情揉在一起,简直搅得我脑袋里乱七八糟。

更新客户端的房产信息时,同事艾姐过来提醒:“姜淼,你的信息是不是写错了?这里,高度和套内面积不对。”

我抬头一看,果然错得离谱,急忙说:“哦,还真是!谢谢啊,艾姐。”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没精打采的,思春了?”艾姐一脸暧昧。

艾姐说话一向荤素不忌,你要真害羞,她能顺竿爬,我只能哀声叹气地感叹:“那也得有人可思啊,艾姐,您上回不还说给我介绍对象吗?人呢?”

果然,艾姐一脸悻悻,不自在地说:“人家一听你那条件吧……姜淼,你说你一个大好的姑娘家,拖着个前男友生病的老爸,再供一个他读书的妹妹,谁听你这条件不发怵?”

“那是他们没眼光,看不到我坚强朴实又温暖良善的内心。”我摇头晃脑地吹嘘自个儿。

“得了吧,还温暖良善的内心呢!我看你快被人骑到脖子上了都没个警觉。”

“此话怎讲?”

艾姐小心地瞅一眼周围,拿了张楼盘资料挡住脸:“你还是注意点儿自个的客户吧,崔小莉又有事没事地在这儿晃,你还真就把客户信息大咧咧地摆在桌面上呢!”

艾姐之所以用“又”这个字,那是因为崔姑娘干过一回。

上上个月,我才被这个新来的姑娘摆了一道,抢了一个客户。

中介这行,鱼龙混杂。有时候一个客户通常可以有好几个中介,所谓的“抢客户”是指在某位客人与中介之间已经即将达成交易,却在临门一脚,被另一位置业顾问以更低的价格或者其他诱人的条件抢走。

这种情况在同公司发生的概率极低,同行都有同行的节操,不可能为了一个客户随意降低价格,否则你抢我的,我抢你的,为了争夺客户,不停得压低利润,那大家就都不要做了。

崔小莉刚来那会儿,除了声音嗲了一点儿,其实是个看起来单纯甜美的妹子,我对美女向来没什么抵抗力,于是被这姑娘套着套着话,泄露了自己的客户信息。

没想到崔姑娘面上笑得甜美可人,背后捅刀子捅得一点儿都不含糊,转手就把即将跟我签约的客户撬了。

事情闹到组长那里,崔姑娘哭哭啼啼地装傻,说是客户主动找她的,她压根儿不知道是我的客户,就想着要出业绩,就跟客户以低价签约了。

崔姑娘哭得组长心肝儿疼,摆摆手让我担待,说她是小孩,别计较。

事后这崔姑娘还握着我的手,赌咒发誓跟我说她绝对不是成心的,以自己刚来不懂事为借口,求我原谅她。

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是“白莲花”,当然想也没想地就把这姑娘的手甩开,我说那行,以后你也让我抢一次呗,咱俩公平,或者提成我们俩一人一半?

崔姑娘傻眼了,抹抹眼泪,指责我得理不饶人,见钱眼开,没有同情心。

我翻翻白眼说“反弹”!梁子就此结下。

后来她依样画葫芦地抢了组里两个男同事的客户,最后都不了了之。

“不至于吧,现在她这么明目张胆?”我有些震惊。

“唉,房产现在不好做,新人没自己的老客户,不就急眼了吗?”

我默了默。房地产今年的市场,用“严冬”两个字形容再贴切不过,去年我客户端的点击浏览量还算不错,今年打出再多的低价销售,流量都足足下降了一半。

“咱们公司又只看业绩,她业绩好,组长也舍不得说重话,不就更肆无忌惮了!”艾姐叹口气。

我更加郁闷了。我的业绩全组垫底,四个字“惨不忍睹”!

下班没多久,陆时禹果真来领“咖啡”。

我抱着一大堆东西,其中包括那套恶心的内衣,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斗志昂扬地下了楼。

汽车照例停在巷子口,我到的时候陆时禹还没有下车,只有司机大叔站在外面。

大叔正想跟我打招呼,我已经拉开后座车门,将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全扔到陆时禹身上,怒气冲冲道:“陆时禹我告诉你,我不吃你这一套!有钱有颜又怎么样?像你这种花心大萝卜我才看不上眼,昨天还不要脸地坑我四千块。哼,有钱人抠门儿到你这种境界真是上天入地,万中无一!凭什么你撞了人赔偿找我?咱俩一人一半,扣除代驾费,我待会儿就转给你!”我一股脑儿连珠炮似的吼完,这几天找不着猫的憋屈发泄完终于舒爽多了。

车内车外都很安静。

车对面,司机大叔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我想陆时禹大约是被我骂得找不着北,一时居然不敢还口了。想想就舒爽,对付这种到处暗示的渣男,就要提早一刀两断。

然而,后座陆时禹的旁边突然缓缓伸出一个娇小的脑袋——一个红唇齿白的大美女。五官精致得可以媲美任何国际影星,美女眨巴着水晶葡萄般的大眼睛,腼腆地朝我一笑:“昨天助理將两个礼盒弄混,时禹拿错了。所以……抱歉,我是时禹的女朋友。”

【下期预告】:陆时禹笑了一下,摸摸我的脑袋,说:“你可以跟他们说,那个叫陆时禹的,是你男朋友!”